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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湖山庄
散步后归来,周围在
黝黑之中:房屋,山野,空地,
围拢的湖水。面前的栏杆
也模糊不清。——能听到脚下
淙淙的水流,竹叶在
那边的沙沙声。而雨滴开始从天上,
从黑暗密集的空中
飘落,无声,溅在我干燥
皮肤的毛孔上。
站在路边,远远看见
那闪光的东西:距我们百米之远;
在隐约的山岭间,漆黑的
湖面上漂浮。曲折的
仿木桥,引领我们惊奇的
视线,直到它的轮廓——
绵延的塑料灯管,围成
轻盈的曲线,夜色中
玲珑得几乎浮起——
周围在黝黑中,湖边的灯火
开始点起,能看到对岸,树影——
这么熟悉!这是我一直
不愿正视,不敢面对的
在某时某地见到的情景——
亭子、灯光和倒影,还有
水草的飘摇,在黑暗的
包围中,似乎在重演古代
某种暂时的辉煌,
树木摇动着,山岭呈现
隐约难辨的轮廓,一切已开始沉睡——
芭蕉叶,楼房;转角处的
暗影,模糊不清……当雨点,从空中的
黑暗扑落;有某种物质,已
来到我的人生。周围如此陌生,伸手
可摸到漆黑……
事实上,我已永远,早已
丧失了某些东西。
在树影幢幢的路间,我还敢
猜想房间迷糊的黑暗?
——那旋转的痛苦,就像
消逝的光阴,似乎在表明
从来就不会有的存在!看不清
上坡的路。白天的台阶
在哪里?爬山时偶遇的
翩翩的蝴蝶,现在,栖息于
某个幽暗的洞穴?
亭子在湖面飘浮;那
持久的沉默……在某种期待中,
我们踩着仿木桥,走向
浩淼的湖心。望见对岸树影,听着
自己的心跳,而仿佛在
惊魂不定的梦境。——最后意识到
自己,置身于一个
空荡荡的飘摇的船舱:被黑暗
封锁,向雨水敞开——
除了仰望夜空,向来
孤单无援!当悲悯从黑暗中
瓢泼而下(怎样也不能
阻止),四处飞扬,
溅落在石凳上,在手臂上——
毛孔本能的收缩:冷!——
(我期待那真切的感受,
和周围的联系,胜于某种恒久
意识摧心的苦痛?)
……可以辨认,黑暗中
粼粼的波纹,在无言地
传递。微弱的雨滴
轻敲水面,然后消溶在
陌生的地方,浑然无声——
此刻,轻轻的薄雾
从湖面蒸发,弥散——但或许为了
某个理由,我要触摸侧面
山岭那含糊的朦胧。
周围安静下来:是雨点
停下焦急的脚步?天空酣睡着,
泛着红光。只有远处嗡嗡的
推土机的声音,人们
挖着道路。银色的雨丝悬在
莫名的山谷。夜空中——
光点闪动着:有人在航行;
又消失在浩瀚中。唯有大地的水田
在黑暗的郊野沉思。
黑暗令湖水静止,坚硬
如地,沥青油般发亮(几乎
可踏上!)可以看见对岸
走廊的灯光,仿佛
清醒的痛楚,(那或许是
古代的马厩)。没有往事——
没有服务员,在那边聊天,
晾着床单。而在湖边,浴后的
楼房已四处浮现。
没有星光,周围在淡蒙中——
树影轻摇。亭子在湖面
飘浮……夜幕覆盖了有层次的远山:
有某种忧伤,在某种黑暗中,
某种致命的东西
从天上下降。看不清万物——
从没有过去与将来。一直
没有人世,我也一直
居住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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