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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完整的香港文学史打好基础
——访问文学资料搜集的健行者卢玮銮女士

日 期 : 2007年4日26日(星期四)
地 点:北角继园上里(叶辉家)
访 问:关梦南(关)
列 席:叶 辉(叶
受访者:卢玮銮(卢)
整理及摄影:关梦南

香港文学资料搜集的先行者和健行者——卢玮銮(小思),1973年起,开始对香港早期的文学资料产生兴趣,并进行有系统的整理、收藏。蒐集工作主要分四方面:

(一)报纸与期刊
(二)来港文化人作品
(三)访问南来香港的文化人
(四)近人研究及评论;

不经不觉,这些极有意义的工作已持续了已三十多年。2002年,小思退而不休,一方面把 HYPERLINK "http://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9%A6%99%E6%B8%AF%E6%96%87%E5%AD%B8&variant=zh-hk" \o "香港文学" 香港文学及文化史料送赠予 HYPERLINK "http://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9%A6%99%E6%B8%AF%E4%B8%AD%E6%96%87%E5%A4%A7%E5%AD%B8%E5%9C%96%E6%9B%B8%E9%A4%A8&action=edit" \o "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 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见《卢玮銮教授捐赠香港文学书目》),让他们成为社会的公器,并成立 HYPERLINK "http://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9%A6%99%E6%B8%AF%E6%96%87%E5%AD%B8%E7%A0%94%E7%A9%B6%E4%B8%AD%E5%BF%83&action=edit" \o "香港文学研究中心" 香港文学研究中心,建立 HYPERLINK "http://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9%A6%99%E6%B8%AF%E6%96%87%E5%AD%B8%E7%B6%B2%E4%B8%8A%E8%B3%87%E6%96%99%E5%BA%AB&action=edit" \o "香港文学网上资料库" 香港文学网上资料库。另一方面更利用个人长久建立的人脉网络,开展 HYPERLINK "http://zh.wikipedia.org/w/index.php?title=%E9%A6%99%E6%B8%AF%E6%96%87%E5%AD%B8%E5%8F%A3%E8%BF%B0%E6%AD%B7%E5%8F%B2&action=edit" \o "香港文学口述历史" 香港文学口述历史,抢救即将被时间风沙淹埋的香港早期文化与文学的历史。这无疑是一项庞大艰巨的工程,还需要默默地与时间赛跑。

虽然小思在回顾过去的工作时自谦说 :「我到为花种,我行花未开。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其实「花已经开了」,如果不是小思建立了的第一层资料平台,很多文学研究及写作,根本就无从展开。比如陈智德的《香港三、四十年代新诗选》与我和叶辉编的《香港文学新诗资料汇编(1922—2000》就是很好的例证。及身见到文学史料的影响与成果,大概是一个先行者最快乐不过的事吧。《今天》杂志要办一个「香港回归十年专号」,由小思细说箇中苦乐,供晚来者参照,未始不是一件有益有建设性的事情;因为此项艰巨的历史任务的一切成果,正是一部迄今尚未出现的、完整的香港文学史不可或缺的基础工程。

关:小思对香港文学早期的资料的蒐集与整理工作,我看可以分三个阶段来谈;第一阶段:1977年开始正式蒐集1925至1950文艺资料;第二阶段:1973至1997年,小思伙同郑树森与黄继持整理手上的资料,先后出版了《香港文学大事年表(1948—1969)》、《香港文学资料册(1948—49)》、《早期香港新文学资料选(1927—41》、《早期香港新文学作品选(1927—1941)》、《国共内战时期香港文学资料选(1945—1949)》、《国共内战时期香港文学作品选(1945--1949)及《香港新诗选(1948—1969)》、《香港散文选(1948—1969)》,《香港小说选(1948—1969)》等书;第三阶段:2002年退休后的工作,包括捐出藏书、成立香港文学研究中心、开展香港文学口述历史,建立香港文学网上资料库等。

现在,请小思从搜集料的兴趣讲起,最初为什么会有上述的念头呢?是否与你写论文—「中国作家在香港的文艺活动(1937—1941)」有关呢?

卢:绝对不是为了写论文,写论文只是为了进入港大图书馆的一种手段。追源应该是1973年我到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做研究员。在那里有二件事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 第一件是他们上堂前,先作原材料的搜集工作,讨论主要是读资料,再讲自己的看法。第二是他们对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内容,我一点都不懂,这令我十分惭愧。在日本京都大学的那一年,因为有空翻阅了大量二、三十年代的杂志,挑逗了我对现代文学的兴趣,回到香港后,我也开始蒐集现代文学资料了。回港后我一方面教中学,另一方面去读港大校外课程,当时我修的是霍启昌先生开的「香港史」课。他发动研究生去翻旧报纸,但只是看经济和政治的部份,于是我问 :「香港史是否应该包括文学?」但老师回答 :「那不关我们的研究范围。」这一句话令我的印象很深刻。于是我?想办法去图书馆学他们翻资料。有一次碰到在港大教书的张曼仪女士,我随口说,不如我放弃教书,去翻资料做研究了。她说,那么你就来读研究所吧。 于是我就去报读硕士课程,跟马鑑教授的儿子马蒙教授学习。他问,你想研究些什么?我说,我没有特定的研究题目,我只希望挂个名交学费可以入港大图书馆翻看资料做点研究工作。

关: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正式做香港早期的文学资料研究工作?

卢︰我是在1977、1978年左右开始的。由于我读书无所求,起始是翻看二十年代的报纸,那一种发现与震惊是我以后估计不到的。比如我以为香港早期的文学活动只有茅盾、鲁迅、萧红等人来过香港,殊不知事实不止如此,越看,发现在香港从事文学活动人物越多,最后整理出二百、三百人。到那一个阶段我很惨,因为已经欲罢不能了,而我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剪、贴、抄。另一方面,经济也发生问题,比如说那年代影印很贵,亦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当时手抄了很多卡做记录。比如一个鲁迅纪念活动,有二十几个人参加,于是在题目上开一个卡,而那参加的二十几个人也各开一张卡。这些卡片越积越多,至今仍未整理、整理后才可以捐出来。

关: 1983年,你发表了一篇文章——〈香港早期新文学初探〉,在那一篇文章中,你提到不少早期的文艺杂志,你是如何找到这些刊物的?

卢︰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是在港大图书馆找到的。不过,那时我已经开始在坊间的旧书店买到不少有用的资料。港大孔安道图书馆馆长杨国雄先生,对香港文学资料的搜集亦很有心。很多资料,还未上架,他己经先给我看。所以,我有幸看了港大图书馆所有的报纸与香港杂志。

关:在你的文章中,提到大批早期的杂志,甚至去到二十年,真的令人大开眼界,亦即是说,香港文学可以从五十年代推到二、三十年代。

卢︰二十年代还有一份报纸很重要的,就是《大光报》,这份报纸在广州暨南大学图书馆藏有。这些报纸副刊有时很奇怪地,突然大量出现很前卫的文学理论,如社会主义文艺批评等,很显然是因为南来编辑的影响,又或者与上海的文化影响有关,但几个月后,这些副刊又突然消失,版面形式也完全不同。可见香港自由发表的空间还是相对地大。我六、七十年代看到早期的资料,实在是拜港大图书馆所赐。相对来说,内地大学的图书馆就没这样的阅读自由了。所以,每逢内地研究者需要香港的资料,我都会影印给他们。但想不到却造成一个很坏的后果,就是某些人把我寄给他的资料据为己有,更有甚者,是他们用个人的观点去断章取义利用那一份资料,歪曲了事实。所以我觉得资料一定要公开,公开才可以促进研究与辩论。

关:是的,你文章中已经提到香港很多早期的杂志,但他们写文学史时,为什么还是这样漠视,甚至当这些资料不存在?

卢︰这也没办法,他们手头只得这么少的资料,怎么可以写文学史呢?

叶︰其实这些文学史的作者只读过小量二手资料,但往往是一知半解便以讹传讹。比如有文章说《伴侣》是「香港文艺第一燕」,他们就信以为真。其实他们有些没有见过《伴侣》实物,也不知道有什么内容;有些人可能看过,但不知道还有更早期的史料;但他们都随便引了「香港文艺第一燕」这一句,就当作是香港文学史的开始了。

卢︰比如说三十年代的诗歌,你看过《今日诗歌》,就知道里面的作品十分前卫。有人努力的写香港文学史,但我愈看得多,愈不敢写。因为不知道仍有一些什么资料是自己还未看过的。

关:你当时又提出一个意见,不赞成资料尚未整理好,就急于去写香港文学史。为什么你这样说呢?

卢︰我说的不是香港学者,而是内地人写的香港文学史,因为当时九七回归已经被提上中英议事日程,内地很多人抢着写香港文学史,他们的热心比香港人大得多。

叶︰内地有很多研究香港文学的机构,广东、福建等省份都有类似的工作室。于是有一大批人使向这些工作室索取资料,也有好一些人专程到香港访问和搜集资料,但来去匆匆,只能取得局部的、不完整的资料,但大都要限时交卷,印象式的写成所谓的香港文学史。

卢︰在写的过程中,他们一方面太热心,另一方面研究态度不够严肃。最后出来的结果令人十分痛心,因为书中有很多错漏,而这些错漏又因为书籍的传播而扩大,日后要更正,就要费很大的气力,甚至不知从何更正起。有人说,你认为不对,为什么不写文章指正。但写文章有用吗?文章写好又可以在什么地方发表呢?他们的书已经坐实了错误的说法。所以,有不少人不喜欢我。内地有些研讨论会,发表的论文,不但错,而且自封为权威,这是我不能忍受的。又有一些薄薄的一本书,很不负责任地抄录了我的研究成果。这也是我后来很少写文章的原因。

关:最近我看过一本要为香港文学史作证的几百页的书,真是错误百出。

卢︰这有什么办法呢?他只看过一、二本杂志,就说这一、二本杂志影响了全香港。这种现象也十分普遍。比如很多内地人来港找资料,遇到某甲,某甲把手头的资料送给他,于是某甲,就成了他论文的一个主题。

关:你说得很对,我看过刘登翰的《香港文学史》,其中提到《十人诗选》里的作者,十个人错了四、五个名字,这就是连抄也抄错。

卢︰是的,你想修订也无从修订。我觉得我现在老了,我又用了这么多时间在做研究工作,我觉得应该留下一些看法,令到未来研究的人,不至于走太多寃枉路。比如北京大学有一些研究生来港,我都很坦白地对他们说︰「哗,你们到底看了哪一些文学史呢?」我现在不会再隐藏我的观点,因为如果我死了,好像就再无人去回答他们的问题了。你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去讲。

叶︰事实上,根据我的经验,你整理的资料都很重要,也很可靠,另外还有侣伦的《向水屋笔语》,如果没有这些资料,我们根本没有史料做研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卢︰你说得对。提起侣伦,我对他尊敬,不只因为他写了《穷巷》,还因为他知道很多香港文坛事情,从二十年代至他去世,他一直生活在香港的文化空间,当时他愿意口述,我笔录。这也是我为什么现在要做口述历史的原因,因为我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一位是侣伦先生,就是与我谈话,我笔录后再去找资料核实。一位是高贞白先生,另一位是陈君葆先生。这三人都是无条件地提供了很多研究线索,虽然说时有些年份错了,但不要紧,年份我可加以核证,重要的是他们肯讲。举一个例,现在我还剩下三年零八个月那段历史资料未整理,因为这段历史牵涉太多落过水的人及他们的后代,我曾对郑树森讲,我们的合作者黄继持先生已经去世。我们两个人有一个心愿,就是把三年零八个月的历史整理出来。这三年零八个月的历史,知道的人很多已去世,仍在的人很多不愿意讲。高贞白先生愿意讲,这是十分难得的。还有两位香港老作家,一位是平可,一位是谢晨光,尤其是谢晨光,他二十年就投稿去上海,写过小说和散文,是最早与上海文坛发生关连的作者之一,但他一直都不肯见我,直至我再三写信给他,他才肯见面,但谈话间,好像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后来我才明白,他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建树,三十年代以后,与当时南来的文化人合不来,也没有写作发表园地,是两面不讨好。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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