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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运前北京
 

徐文,摄影师,独立艺术家,现居北京。

时间不停地前行,不知何时开始,人类发明了“倒计时”这种方式。2008年8月8日,这个本应是日历上的普通一天,却被赋予了特别使命,一场轰轰烈烈的除旧更新的运动又一次在祖国大地开始了。北京,这座命运多舛的千年古都,在这场倒计时中,再次经历脱胎换骨的转变。在这期间,我端着相机在北京游走,以轻松的方式记录下这段不轻松的日子。似乎在这一年多的漫游之后,我便不再看见身处其中的北京城。特别是当时间进入到奥运年,北京更以破世界纪录的速度,神奇地展现出史无前例的整洁光鲜的面貌,微笑着向世人说“北京欢迎你”。而我将再也看不见她。

系列之一:《春秋》(北京2006年春,前门)


                     无名树

要问为什么要拍这棵树,我也很难解释。2006年春天,当我穿过前门左侧的一个胡同,展现在我面前的就是这么一大片虚幻的场景,让人震惊!无言!外面是喧闹常态的街市,这里面却是破碎的、压抑的、安静的甚至带有死亡的气息。

坑挖得很深,可以清晰地看到不同朝代留下的不同颜色不同土质的地层,没钱的文物贩子拿着小铲貌似很专业地挖着各个朝代的碎磁,断层被挖成一个个大小深浅不一的小洞,有看工地的向他们大喊,他们很不情愿地离开,站到不远处,等待看工地的离去。若干年前,平安大道的拆迁他们就是一窝蜂地挖,现在前门拆迁,机会难得,因为旧的主人走了、新的主人还没来时的空档,谁挖着宝贝是谁的,城市这么大,留给他们的机会不多,借这个空档改变命运也可理解。

房子是跳跃式地拆除,挺不住的收钱走人,房顶随即被掀开,露出白色的内墙,裸露出的是年代远或近的破败房脊。不服的、价格谈不拢的还在坚持,考验的仅仅是他们的心理承受力。没被拆的虽说还有高高的门庭,大大房顶显示出昔日的辉煌,但透过门庭望去,只有拥挤与败落,相信生活在这里面的人不舒服,过路的人也不舒服,既然不舒服为什么要留它呢?大买卖人看到了这个空档与借口,拆吧,有谁会问有没有另一个保留方案呢?即便有,但对买卖双方都不利,谁又会在意“文脉”二字。

太阳懒懒地照耀着这片梦似的境地,偶尔有三两人穿过,也都低头不语。警车在胡同一头停着,看不到警官的影子,刷了统一漆的警车也许就是让人看的。

有争议尽管吵,吓唬可以,但别动刀动枪,里面的事不管、不听,也别跟我说,你们做买卖与我警察无关。何况拆迁是政府的决定,我也属于政府。多年前他们的领导的领导也许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另外一群人走的,那时也许也是政府的决定。

各式的条幅标语挂满整片街区,没有人去看它们,上面总之只有激励人们搬走的和逼迫人们搬走的两种口气,偶尔有一两处房屋能作为文物免拆的象征之物,能动的也都要搬走。让你早也是走,晚也是走,总之早晚都得走。这就是轮回,有产者走了,无产者来了,无产者走了,有产者又来了。

拿着相机对准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大爷拍一张,引来的是一串喋喋不休的骂声。躲进小店买瓶水歇口气,耳边还是喋喋不休的骂声,这次当然不是冲我,只是发泄一下他的不满“这地都六多百年了,也没这么拆过啊……”是啊,但是有谁会问问前六百年这里没有破败,而后不到六十年这里就破败得不堪入目呢!

三年过去了,春天又来了,也不知这地变成啥样,不过也没兴趣看它,据说是要盖成新的四合院,卖给有品位的四海有钱人来住,这些上辈来自四海的没钱人只能搬搬家了,冤气有,可是他们却听不到祖上从这搬走的人的冤气和骂声。

这棵长得不好看的树也得被搬走,院墙没了,主人走了,它虽然强弩着开满整树的花,似乎要证明什么,到下次我来时,它已经在这里消失了,多方打听,它被卖到昌平一个个体苗圃,还被剪成了平头,站在整齐的树列里,等待下一次的出售。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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