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帖《自画像》

《自画像》
文/围围

《贴壁松》
文/围围

尚未出生就被遗弃。我来时，
危岩上那块绝壁
正在补偿我的诞辰。
这是一次多么漫长的分娩，
我已经是一棵完整的松树了，
仍然有大半个身子在母体中。
看来，我只能出生一部分，
只能以毛发呼吸，
触摸，感受，并且编织
窗口一样的筛网，
筛网一样的窗口，
以及我——遗传性的痉挛。

《飞来石》
文/围围

云翼在天，风
像玻璃——我刚刚着地我的降落伞
仍然悬浮。
石台上有一对脚窝，而我恰巧
着于这对脚窝。
此时我只有一个念头：
借一束阳光，把天空拴在山峰上。
为此我忍住张望，忍住天籁
浇洒的快感，同时忍住孤独
——忍住内心集体起飞的动机。

《依米花》
文/围围

第一天出生，我红黄蓝白。
第二天过生日，我红黄蓝白。
第三天呢？
没有第三天。
第三天肯定有人这样转述：
四片花瓣，第一天
是东南西北，第二天
是春夏秋冬。
如果真有第三天，我宁愿
用这身红黄蓝白的旗袍
换一套青蛙的工作服，
换仙人掌的旧手套也可以。

《电线草》
文/围围

作为你的，也作为故乡的
邻居，我包扎你，
包扎你的动脉
每秒三十万公里的疼痛：
以实习护士的身份，
以附着物
走钢丝的方式，以窝藏犯
的庇护，以不孝之子
的罪名，以婊子的缠绵，
以潜意识的追随——
包扎你，同时包扎
绝缘体里微微发烫的乡愁。

《香獐子》
文/围围

连性别也被误解——麝香，
雄性的香，
你们说是女人味，
从我认识你们那天起。

你们的误解蓄谋已久——
趁机切除我的胆囊，
然后说：手术很顺利，
很成功，一如病人的恢复。

是的，现在我和你们一样：
肚脐和性器之间
不会分泌香味，只分泌
白花花的碎银及其雾凇。

《枯叶蝶》
文/围围

什么样的雷电可以把我打回原形？
——没有一朵花
值得出现，与此同时
没有一朵
值得我出现。
什么样的光芒可以擦去我的灰暗？
——没有一扇心扉
配得上我的活页，
没有一扇配得上我放弃活页。

啊，庄子，
你重返梦境，将在第几个春天？

《荆棘鸟》
文/围围

在水泥盒上空，我飞翔，但不盘旋。
在毗连的水泥盒上空，
我继续飞翔，仍不盘旋。
在这场命名为飞翔的告别仪式中，
我并不责怪自己没有准备告别语。
但我要赠以流云裂帛之声，
赠以空气钻削之音：
没有找到适合我的歌，
我五音不全我不歌唱！
找到适合我的歌，我只要一首，
我只唱一遍——我要一边唱
一边弹奏荆棘之琴，我要一边唱一
边把悲痛推向荆棘之刺，
推向荆棘所指，
直到它凝固——成为音乐之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