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1日
一直以来,我都对犹太人的苦难史充满困惑,尤其是七十年前那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六百万条生命灰飞烟灭。这个民族为何如此招人嫉恨?以至于屠夫希特勒要举国之力来消灭他们。
反思二战,探讨犹太人之命运的电影书籍不少,史料更是浩如烟海。去年买了一本《The third Reich》,剑桥大学历史教授(德国19-20世纪文化和社会史)Evans的“第三帝国”三部曲系列之一,一直未有时间细读。从欧洲回来再说吧。
以前,曾以为犹太人之所以四处树敌,是因为他们排外自恋的宗教信仰,因此,从宗教的角度切入,我曾经四处搜索相关文章,结果,读来都不得要领。
后来陆续看了一些涉及到德国二战前社会经济问题的文章,开始明白,如此深刻的社会矛盾,说到底,与宗教、文化、历史、民族也许都有瓜葛,但不是要害,只有经济问题,才是命门。其它的一切不过是遮丑布,好让这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抢劫行为不那么丢人现眼。
穷疯了的德国人和掠夺成性的犹太人。
贪婪的犹太银行家在背后推动战争,因战败带来巨额赔偿和国家破产,恶性通货膨胀背后犹太银行家安坐金钱帝国,这一切造成了恶性循环,于是这个崇拜瓦格纳,实际上代表了绝大部分德国中下阶层利益的希特勒挥着拳头,歇斯底里地出台了。
确实,那个年代的德国,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里。很多人在后来问,为什么普通民众不反抗希特勒?为什么那些平时与人为善的德国老百姓看到在自己身边赤裸裸的暴行而不表示一点异见?不少专家从各个角度去分析,运用各种现代科学理论,例如心理学、社会学等。
其实,他们把事情复杂化了,揭去那些迷惑的面纱,最简单的真相是---这正是潜伏在大多数德国人心里的恶意和欲望。对犹太资本家的恨转移到所有犹太人身上。这种没有理性,不负责任,阴暗的恶意是一种极度压抑之下释放的人类本能。如果有人还记得贵党当年如何号召“人民”打土豪的,我想也不会陌生于这种危险的情绪。犹太人在摇摇欲坠的德国经济社会里扮演了替罪羔羊的角色,而说到底,他们也并非纯然无辜,尽管大多数的他们确实是无辜的。但那些没有理性的恶意哪里有功夫去区分谁是无辜,谁是有辜呢?
我想,应是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希特勒带着一腔愤怒走了上台,他自以为是齐格弗里德,手执屠龙之剑,替天行道,而他麾下的青年团,我想,就类似于Valkyries---神气活现的女武神。
希特勒的反犹思想并非他原创,实际上,十九世纪末的维也纳就是反犹主义根据地之一。
十九世纪末的维也纳,热爱音乐与艺术的哈布斯堡皇朝已不再掌握实权,而当时的欧洲形势又极其云谲波诡,普法战争刚过去没有多久,日尔曼人似乎已成了欧洲统治者,同时斯拉夫民族又在谋求分裂....这样的欧洲大气候下,势必影响到维也纳的心跳与脉搏。十九世纪末的最后二十五年,本意要压制贵族上层的计划,反倒成了瓦解底层社会的巨大力量,各种势力纷至沓来,各种主义喧嚣尘上,挑战摄政的自由主义权势---捷克民族主义、泛日尔曼主义、基督教社会主义、犹太复国主义,其中最为成功的可能是反犹主义。
说到反犹主义,不能不提一个人---乔治-冯-舍内雷尔(1842-1921),“他在1882年组建了激进的日尔曼民族团体,并领导该团体走向极端的反犹政治。尽管他从未成功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政党,却使反犹主义得以成为奥地利政治生涯里的一股主要分裂力量”(引自《世纪末的维也纳》)。
此公其实出身于新兴工业阶级,他父亲精明能干,颇受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赏识,为其家族效劳奥地利的北方铁路工程时成绩卓越,因此获得哈布斯堡皇朝的授爵,跻身贵族阶层。想不到其子舍内雷尔却走上了一条叛逆之路,他的团体和政治主张吸引的都是在工业资产阶级统治下怨恨不已的社会底层民众。
舍内雷尔是在1879年的选举纲领中首次发表反犹的系统性言论,为了攻击犹太人代表的资本主义,甚至别开生面地将贵族和劳动者的利益结合起来。他扬言要向“敲打可怜的日尔曼农民与工匠房门的混蛋吸血鬼”宣战,诸如此类的言论,让他在那些因资本主义的洪流而生活艰难的手工业者、小作坊者中广受欢迎。
而他声誉抵达顶峰则是在他担任国会议员期间,亲自领导了争取北方铁路国有化的斗争。这条盈利线路的经营权面临更新,舍内雷尔迎合社会各阶层反对放任政策的呼声,把大众抗议银行家的斗争引向了反犹渠道,在维也纳掀起了一股巨大的反抗能量。
1887年5月,效仿美国人的排华法案,舍内雷尔也向国会递交了限制犹太移民的立法议案。但他的目的并未得逞,因为当时的维也纳正被各种势力割据之中,既有反犹主义的猖獗,同时也有坚定的自由主义者,他们谴责“所谓的反犹运动不应是文明人所为”。
舍内雷尔是个容易激动的偏执狂,在国会的提案受挫,让他暴跳如雷,扬言即使它的运动现在不成功,骨子里也有复仇之心,要让犹太压迫者及其走狗惊恐不已,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些威胁的言论说后不到一年,舍内雷尔就卷入一场官司中。官司对舍内雷尔而言是家常便饭,不管是被人指控,还是指控别人,他是频繁地出入法庭。但这场官司,却最终要了他的政治性命。这位贵族骑士闯入了犹太资本家控制的《新维也纳日报》办公室,殴打了这家报业的职员。该报编辑是鲁道夫皇储的至交,作为更加强硬的自由派分子之一,他让舍内雷尔这回吃不了兜着走——法庭不光判舍内雷尔短期入狱,还剥夺政治权力五年,同时废弃了他家族的贵族头衔,由此丧失了他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真正宝贵的东西。
舍内雷尔一生大搞政治,却以自我毁灭而告终,在后人的眼里看来,失败的根源就在于他来自一个暴发户家庭,而不是真正优雅的奥地利绅士。
舍内雷尔的政治生命尽管死亡了,但他声嘶力竭为之拼命的反犹主义大棒却后继有人,高举大棒者正是舍内雷尔的崇拜者---希特勒。
相关书籍:
《世纪末的维也纳》 【美】卡尔.休斯克 著 李峰 译 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江苏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