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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全集

发布: 2010-6-14 09:38 | 作者: 徐淳刚



       “哗啦啦树叶无穷尽。”
       ——小徐同志:《柿树下的单人牌戏》
      
       “其实我和你一样分不清树叶、扑克和钱币。”
       ——小徐同志:《面孔》
      
       ﹡“当我走在山中,我看见满山遍野的树叶!一个树叶的帝国。”
      
       ﹡公元前401年的一天,古希腊人柏拉图走在山中,当时他看到满山的树叶,他正当青年。
      
       ﹡“那些红的树叶,绿的树叶,黄的树叶……一枚树叶就是一帧小小的风景。”
      
       ﹡公元1911年的某个下午,哲学家胡塞尔走在山中,当时他正在思考序数问题,不是色彩。
      
       ﹡“我看见圆的树叶,椭圆的树叶,掌状的树叶,羽毛样的树叶……更多是不规则的树叶:树叶让我迷茫。”
      
       ﹡公元1294年的一个雨天,意大利人但丁走在山中,当时他忧心忡忡,关心白党、黑党问题,还未想过写《神曲》。
      
       ﹡“那些挂在树上的树叶,一直在响:哗啦啦树叶无穷尽。”
      
       ﹡公元1931年的某个黄昏,哲学家海德格尔走在山中,当时他要回黑森林别墅,他患了重感冒,手中提着10公斤重的《亚里士多德全集》。
      
       ﹡“我看见有几片树叶在空中飞舞,像鸟,像蝴蝶,其实就是鸟和蝴蝶。”
      
       ﹡公元1961年的一个夏日,提出蝴蝶效应的美国人爱德华走在山中,当时他朝着悬岩底下大喊一声,以为发现了长着翅膀的恐龙。
      
       ﹡“一枚树叶掉进溪水,我见它在水面忽上忽下,像一条古代的鱼向远处游去。”
      
       ﹡公元1121年的某个中午,大画家张择端走在山中,当时他把一枚树叶拿在手中端详,还未画出含有1659个人、209只牲口的《清明上河图》。
      
       ﹡“所有的树都可能有名字,却不是所有的树叶都有名字。我写不出树叶的名字。”
      
       ﹡公元1927年的一个清晨,数学家富戈森走在山中,当时他已将圆周率计算到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41971693993751058209,20年后才精确到小数点后710位……
      
       ﹡大概从20年前起,也就是1989年,我就在梦中读一部叫《树叶全集》的著作。我总是梦见自己走在山中,然后坐在一棵大树下,蘸着唾沫一页页翻阅。
      
       ﹡我不能断定,那座山我是否真的去过。但梦中的文字是清晰的:关于树叶的描述始终被另一种关于人物的描述所打断,如同两条神奇的平行线。
      
       ﹡说真的,我不知道《树叶全集》是怎样的一部著作。它关涉自然?宗教?哲学?数学?历史?音乐?绘画?诗歌?也可能是魔术、巫术。
      
       ﹡起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隐约觉得,它是一部现代派的小说,没有主题,情节,人物,片言只语如同树叶。
      
       ﹡“Primary乃是具体的个体事物,诸如一个特殊的人,一匹特殊的马……”“羽毛相同的鸟自会聚在一起。”当时,我正在狂热地研读《亚里士多德全集》,但当《树叶全集》出现以后,Primary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树叶。
      
       ﹡我说过,《树叶全集》中的很多东西和我的不谋而合。事实上这么多年,我已分不清哪些文字是《树叶全集》中的,哪些是我写的或别人写的。
      
       ﹡“今天我听见树叶在叫喊……”这样的诗行在《树叶全集》的某一页上出现过,但我记得这是一个叫斯蒂文斯的美国人的叫喊。
      
       ﹡“隐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地点是森林。”这一箴言也是来自《树叶全集》,却早经博尔赫斯之手,在世界各地广泛流传。
      
       ﹡“公元1693年7月1日,当我走在山中,一枚小小的树叶轻轻碰了我一下……”当我读到这样的细节我非常惊诧,因为它像极了我1993年的一次经历。
      
       ﹡关于《树叶全集》,在人类数千年的文献中几乎没有任何记载,就像一个死去千年的人未留下任何财产、事迹、笔迹。
      
       ﹡不过,根据法国思想家德里达生前描述,1475年,画过扑翼机草图的意大利人达·芬奇写过一部幻想小说叫《树叶全集》,但它早已失传了。
      
       ﹡表面看来,我对《树叶全集》了解不少。但令我感到困惑的是这部著作的语言:它的的确确是中文,却夹裹着日文,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梵文,希腊文,波斯文……而我只懂中文和很少的英文。
      
       ﹡“千万个人,千万个树叶的幻影……”我想起1996年,那时我找不到工作,街道上的人流、车流经常在我面前幻化成万千喧嚣的树叶。
      
       ﹡我依稀记得,在《树叶全集》的某一章节,还谈到“小说是什么?”这样让我长期感到困惑的问题。
      
       ﹡“这个世界真是荒谬,人们已经开始用树叶购买商品了……”这样的奇谈怪论随处可见。还有:“一部小说的动机就是一部散文的动机。”
      
       ﹡很显然,《树叶全集》不是一部描写所有树叶的著作,它向我显现的往往是箴言式的话语。有时却是那种非常纯彻的色彩:红,黄,白,蓝,绿,黑。
      
       ﹡而在几个出彩虹的傍晚,这部要命的著作向我显现的只有万千树叶的万千形状:圆形,扇形,心形,掌形,菱形,卵形,三角形……
      
       ﹡我记得不少言简意赅的箴言,它们就像针形的树叶那样简洁有力。而我只见过绿叶松那墨绿或枯黄的针叶。
      
       ﹡几乎一周二至三次,我始终在梦中读《树叶全集》,但它是碎片式的。作为一个自然主义的小说家,我多年来的文字形式也是碎片式的,如同树叶。
      
       ﹡记得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我就观察过树叶:叶片,叶柄,叶茎,网状叶脉,平行叶脉……我想考察树叶里是否隐含着秩序,或者是否像我经常看到的那样混乱不堪,毫无规律。但这无益于我梦读《树叶全集》,因为这部著作要表达的不是单一的意见、思想,而是像孩子们的树叶贴画那样变化万千。
      
       ﹡我也想过用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来考察树叶: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目的因。但是这种考察的结果是:树叶不再是树叶,而是Logic。
      
       ﹡很长时间以来,我非常关注和树叶有关的趣谈、故事、思想。但是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失败。关于《树叶全集》的作者、写作年代、时代背景始终是个谜。
      
       ﹡“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枚树叶。也没有完全不同的两枚树叶。”根据青年黑格尔派考证,莱布尼茨在1672年6月13日写下的这一箴言似乎也来自《树叶全集》,但是这个考证只出现在《黑格尔和莱布尼茨》一文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注释中。
      
       ﹡“没有主题,没有形式,没有对话,没有故事。一部小说超不过一枚树叶。”类似这样的怪论,我过去往往忽略了,后来才慢慢理解。
      
       ﹡20年来,我向许多搞写作的人都谈起过《树叶全集》。我说我经常梦见自己走在山中,走到一棵大树下,然后手里忽然有了《树叶全集》,像以往那样蘸着唾沫一页页翻阅。
      
       ﹡红,黄,白,蓝,绿,黑……这部著作封面的颜色始终变来变去。但要说开本、重量,它始终是一部《世界岩画珍藏》或《中国3000年服饰史》那样16开大的沉甸甸的巨著。
      
       ﹡有时,我看到的是议论和描写,但有时,只辨认出五花八门的树叶:柿树叶,枫树叶,银杏叶,白桦树叶,红松叶,无花果叶……好像这部著作是树叶做成的。
      
       ﹡《树叶全集》为什么要叫“树叶全集”?不知道。是它包涵了所有的树叶以及和树叶有关的思想?或者只是借用了“全集”这个美妙无穷的概念?不清楚。
      
       ﹡好多次,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喜欢树叶又喜欢《亚里士多德全集》,所以将“树叶”和“全集”拧到了一起?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只有1/100000。
      
       ﹡“人生来就是社会性动物……”亚里士多德的名言我几乎抛在九霄云外。在20年的时间里,我关心的不是大写的人类而是渺小的树叶。
      
       ﹡在《树叶全集》的某一页上,还有关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评说,我记得清清楚楚,是这样一个情景式的比喻:“柏拉图是树,亚里士多德是树叶。”
      
       ﹡翻过来一页,最上面写着:“所有的树叶都是空气、阳光、泥土和水做成的。所有的著作也是……”
      
       ﹡由于这部著作的影响,我的写作发生了更深刻的变化。我喜欢浩瀚无穷的事物,但诉诸笔端的只是松针式的文字——一种大海捞针的感觉。
      
       ﹡1940年春天的一个夜晚,阿根廷人博尔赫斯写下一篇叫《博闻强记的富内斯》的小说,他幻想一个体弱多病的乡村青年能够记忆无穷无尽的琐事。70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不知道博尔赫斯的灵感是来自无尽的树叶,还是《树叶全集》。
      
       ﹡在一个朝霞满天的黄昏,我忽然想起《树叶全集》将树叶、扑克和钱币联系在一起,但我并不理解。它是古老的寓言?形式的美感?在树林里赌钱?谁知道。
      
       ﹡过去,我一直猜想:所有的人都看过《树叶全集》,但是所有的人都缺少关于这部著作的记忆,像遗忘过于悲惨的童年往事。
      
       ﹡所以,我只能说:这么多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独孤地阅读着《树叶全集》。
      
       ﹡我不敢说我是一个“破万卷”的人,不过20年来我通读了5000多部宗教、哲学、数学、艺术、小说之类的著作,没有一部比《树叶全集》震撼人心。
      
       ﹡1997年3月,一个有太阳雨的下午,我写道:“《树叶全集》是一部比《道德经》和《圣经》还要博大、深邃的著作,更远远超过2000年来任何一部《梦溪笔谈》那样的科学巨著。”这篇文章发表在当年第5期下半月刊的《中国批评》杂志上。我本以为会有人做出回应,却连一声鸟叫也没听到。
      
       ﹡“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419716939937510582097494……这说的不是π,而是树叶。”这样的文字我在1998年以前一直不能理解。
      
       ﹡“不要在树下讲故事。”“所有的叫喊都像耳朵。”出现在《树叶全集》中的,还有毕达哥拉斯式的箴言,却又像是我自己撰写的,诸如此类。
      
       ﹡冬天是树叶隐藏起来的时节,但是在冬天,我总能梦到更多的思想。譬如,我梦见《树叶全集》某一页的下端写着:“人类的名,树上的叶。”
      
       ﹡春夏秋冬,我依然常常梦见自己走在山中,走到一棵大树下,翻阅比《追忆似水年华》甚至《太平广记》还要浩繁的《树叶全集》。
      
       ﹡关于这部著作的页数,始终是个问题。好几次我梦见它有19750个页码。有那么几次,怎么翻也翻不完,如同一本无穷无尽的连环画。
      
       ﹡“当我走在山中,我看见满山遍野的树叶!一个树叶的帝国。”事实上,在梦中,我不止一次读到这样的抒情——人类的抒情性。
      
       ﹡“谬误多种多样,而真理只有一种。”2300多年前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也出现在《树叶全集》中。小河在抄袭溪水,可这种思想是谁在抄袭谁?
      
       ﹡在《树叶全集》和无穷无尽的树叶之间,我其实并没有认真权衡过。我在看树叶的时候看树叶,做梦的时候做梦。
      
       ﹡大概从那位著名的诗人手刃妻子再把自己吊死在树上那年起,我就经常去离本市不远的山中看树叶。我依然梦读《树叶全集》,却从此喜欢时不时去观赏大自然真正的树叶。
      
       ﹡关于树叶,我有很多诗意的记忆。“1998年秋天的一天,我从落叶满地的森林里捡回一枚树叶,把某个姑娘的名字写在了树叶上。”
      
       ﹡多年以后,我在《树叶全集》中读到类似这样的话,所不同的是,年月日是一些含混不清的数字,姑娘的名字变成了一种很少见的羊齿类植物的名字。
      
       ﹡“一人一天一片树叶……”这样的话几乎就像预言。2001年我在《时代周刊》上看到,一个因研究“无穷分割”而神经失常的数学家,他一天摘下一片树叶贴在墙上,到死摘了成千上万的树叶贴满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
      
       ﹡一种哲学思想的出现,意味着一个人在他的生命中遇到了难题,我在读这部巨作的时候,同样遇到了大麻烦。
      
       ﹡对于树叶,我无法用universal或Primary这样的概念来把握,我所看到的、梦到的既不是共相也不是殊相。维特根斯坦的family resemblance也只是某种“像树叶一样”富于变化的思想原理。
      
       ﹡三四年前,在本市的艺术学院,我见过一个小孩用一枚树叶完整吹奏贝多芬的《月光曲》。当时我感到惊诧。但是,我对“风哗啦树叶”似乎从未感到惊诧。
      
       ﹡“用树叶覆盖岩石还不够……”在《中国南北岩画》、《法国岩画史》、《世界岩画一览》等一系列论著上,我看到很多图画上我们的祖先都裹着树叶。这种久远而神秘的联系,不是让我联想到美和道德,而是相信:有一部《树叶全集》。
      
       ﹡我始终不甘心没人读过这部奇妙的著作。这么多年我走遍世界各地,拜访过不少渊博的人。“你有没读过《树叶全集》?”“不知道。”“没听过。”“是你瞎编的?”“你说的是《本草纲目》?《推背图》?“哦,天知道!”……
      
       ﹡作为一个靠写广告传单糊口的诗人和小说家,我过去常感到自卑,因为我只在梦中读一部神经兮兮的作品,所写的东西也是一鳞半爪。但是现在,我认了。
      
       ﹡我曾和不少作家谈起这部著作,譬如沈默克,张万新,marry,Jacky。但是这种谈话你知道,重要的话题总是被喝茶、喝酒、吹牛、插科打诨以及面红耳赤的吵闹打断了。
      
       ﹡不过,我还是看到了树叶的相似性,相信存在和我心有灵犀的人。
      
       ﹡2006年冬天的一天,我在给甘肃作家杜撰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我认为存在《树叶全集》这样一部著作。”两天后他回信说:“我正在砌墙,用树叶和泥。”
      
       ﹡“人人都见过树叶,这也就意味着人人多少都读过《树叶全集》。”我后来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我见过清洁工在大路上清扫树叶,乡下女人提着老笼在山上捋一种能入药的树叶,收购公司大批量地收购树叶,用卡车运走……树叶成为我多年潦倒生活中虚无缥缈的精神。
      
       ﹡我认识一个衣着朴素、思想怪异的亿万富翁,2008金融风暴席卷全球前,那天在他的南山别墅前,他望着漫天飞舞的树叶,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这个世界所有的货币累积起来相当于这满山的落叶。”
      
       ﹡我也尝试过写一部叫《树叶全集》的小说,哪怕是随笔也行。但是多少年来始终未能写成,只拥有梦中那部无比奇妙、让我感到无比空虚、幸福的著作。
      
       ﹡“没有人能写出一部小说叫《树叶全集》:这就是全部的主题、形式、对话、故事。”所有的结果都像谶语,在若干年前就已注定。
      
       ﹡还有:“谁能幻想上帝怎样做出一枚树叶,谁就是真正的小说大师。”
      
       ﹡直到2009年夏天,我依然认为《树叶全集》是最离奇、最不朽的著作,虽然这种离奇、不朽是一种黑暗中隐秘的趣味和意义。
      
       ﹡我渐渐领悟,那种平行式的描述意味着什么。但是在很多场合,我都欲言又止,没有真正说给那些长得像“?”一样的耳朵。
      
       ﹡20年来,我的生命、住所、财产、精神一直在变,但是对《树叶全集》的热情从未改变。这部杰作总是源源不断,给我带来新的烦恼、活力、激情、惊诧和思想。
      
       ﹡一次酒后,我写道:“只有在无穷中才有突然、持久、宁静、喧嚣以及恒常的秩序。而永恒就隐藏在这貌似变化的秩序中。”但是当我清醒过来,感觉这样的文字匪夷所思。
      
       ﹡“在树叶掉光之后,我们回归对事物的朴素认识……”不过,我也看到一位外国作家把树叶比作2007年全世界发行量达50000000000000元的彩票。哦!彩票……
      
       ﹡我经常走在山中,就如我经常梦见自己走在山中。记得有一天,当我在树林中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扫着无边的落叶,我忽然领悟了《树叶全集》所有的含义。
      
       ﹡“所有的树叶象征所有的思想、情愫、记忆。”我到了天命之年,已经不做这样貌似深沉的猜想。我是一个经常走在山中看树叶的人,也是一个二十年如一日梦读《树叶全集》的人。
      
       ﹡关于由树叶而来的Logic问题,我认为存在universal、Primary、family resemblance这些基本原理,但是,所有这些原理都过于直观了。我们应该研究问题的泥潭,蜘蛛网,马蜂窝……在它们的中央、边缘、周围以及远处全是树叶。
      
       ﹡这绝不是一部空虚之作,而是最为醒目的世界标本。关于存在、痛苦、虚无、意义、事物,这些在人类漫长的历史时期从未泯灭的主题,在《树叶全集》面前都像风一样无力。
      
       ﹡在一部不朽的著作和无尽的树叶之间,我选择了前者,同时没有抛弃后者。因为我知道,它们如同两种星球,两种银河系,它们等量齐观。
      
       ﹡“我想用5年时间,画一幅像960㎡《万里江山图》那样的《万里林叶图》。”我有一个远房表兄,因受我的影响迷恋上了画树叶。但他3年来画的全是蒙德里安《开花的苹果树》那样图案式的直线和弧线,并非一个自然主义者所想的《树叶全集》。
      
       ﹡“在我们的灵魂中,没有树干、树枝、树杈、花朵、果实,而只有无穷的树叶。”
      
       ﹡但是在人类和树叶之间,我更看重后者,因为树叶比人更能教会一个人看和倾听。
      
       ﹡我怀疑《树叶全集》是上帝本人的著作;树叶是上帝手中的扑克:“哗啦啦扑克无穷尽”……这些有神论的荒谬思想,作为一个现代人,简直难以置信。
      
       ﹡1970年,八十高龄的博尔赫斯写下那篇著名的小说,他幻想存在一部像沙子一样无始无终的著作。烦恼到最后,他只好将它悄悄藏进有900000万册藏书的国家图书馆。“隐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地点是森林”:本体的绝对显示出喻体的空泛以及小说本身的徒具形式。
      
       ﹡关于《树叶全集》的写作年代,我同样没有搞清,也不想搞清。也许它像《圣经》一样,经过若干年若干代人的改写、续写,时间已变得面目全非。
      
       ﹡至于亚里士多德,我早说过我抛弃了。Primary只是我青年时代的美好记忆,就如柏拉图的universal一样。但是有一天整理东西,我还是用湿毛巾擦了擦《亚里士多德全集》上布满的灰尘。
      
       ﹡2010年深秋的一个雨天,我走在山中,落叶如匕首,一枚小树叶正好扎在我眼睛上,我想起《淮南子》说的:“见一叶而知天下暮。”
      
       ﹡一棵树就是一部著作。一万棵树就是一万部著作。而我只拥有《树叶全集》。
      
       ﹡不可能再有《亚里士多德全集》,而只是《树叶全集》。——树叶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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