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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座冰山的幻想

发布: 2011-4-28 23:28 | 作者: 鬼金



        
        这时候,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站起来,向我走过来对我说:“大哥,求求你劝他回家吧!以前都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打她,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妈的,他竟然叫我大哥。我眼睛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出来他是小寂的男人。我的目光透过男人的目光看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寂,我应该说什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此刻,我的心里真得有些舍不得这个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天的女孩了。不对,应该是女人。我对男人说:“你们把她带走吧!”我的话就像命令似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一起冲过去,把小寂架了起来。小寂在挣扎着,使劲地踢着她的小脚。我怔怔地站着,心疼地看着那几个大汉架着小寂走出门去。小寂看着我喊叫着:“救救我,救救我……”小寂的男人看着我,从衣服都里拿出一沓钱递给我说:“这些天,麻烦你了,就这么点意思,你别嫌少……”我推开了他的手说:“不用,她是一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待她……”我说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眼睛里竟然涌着泪水,我转过头去。我看见小寂还在蹬着她的小脚。她还在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我能怎样?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把小寂带走。
        
        门开着,我怔怔地站立着,俨然一个纸人。我的心里就像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一样空空荡荡,弥漫着失落的气息。一种心情像冰山慢慢地浮出海面,如镜子般明亮的冰山仿佛就在我的面前,我隐隐看到小寂就隐藏在冰山里面……
        
        三
         
        我承认我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几个所谓的狐朋狗友。还有我要承认的是我是一个穷人,那些狐朋狗友常常因为可怜我,而把我叫到各样的饭局去,去美美地改善一下。也许只有在这些狐朋狗友的面前我才不会觉得丢了尊严。也只有他们才不会背后里说我这个人很“狗”。
        
        那天晚上,我抽了很多的烟,把屋子里搞得烟雾缭绕。直到我把窗户打开,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我才躺到床上,慢慢地入睡。我承认我失眠了,像一条失眠的鱼,在茫茫的黑暗中,寻找一根可能栖息的水草。可是没有。我起来找烟抽,可是烟盒已经瘪瘪的了,被我扬手从窗户扔下去。也许就是这个被扔出去的烟盒,我变得很兴奋。说兴奋可能还不太准确,应该是亢奋。或者说是我的绝望和沮丧。时间、睡眠、贫穷、自卑等等都是我的迷墙。我怎样才能快点入睡呢?我必须把自己搞得疲惫。怎么搞呢?我在地板上做了一百多个俯卧撑,出了一身的臭汗,然后我坐在地上,又做了五十多个,我感觉还差那么一点点,我开始倒立拿大顶。真的。我几乎瘫软。我躺在地上恢复了一会儿,跑到厕所里,冲了一个热水澡。我真的疲惫了,眼皮在打架。我赤身裸体回到床上,熄了灯。我就要找到睡眠的乐趣了,快了,马上。很快我就睡着了,沉浸在睡眠的深处。这一觉我竟然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要不是马达的电话,我可能还在沉沉地睡着。那电话铃声就像闪电划开我睡眠中的黑暗,我看见了光亮,有些无可奈何的光亮,有些叫我恼怒的光亮。因为我睡得正香呢。我嘴里骂了一句:“他妈的,谁的电话,打扰老子睡觉。”我的谩骂是徒劳的。电话铃声仍响个不停,像一只大街上叫嚣的鸡。我没有睁开眼睛,伸手抓过电话我几乎是愤怒地说:“谁啊?谁啊?我在睡觉呢?”“鬼金,是我,马达,今天中午有一个饭局,我想到了你,你来吗?”马达在电话里说,“都几点了,你一定闭着眼睛接我的电话,你睁开眼睛,一会儿就过来,我们定的饭店在水塔路的王纪大骨头馆,别太晚了。”马达是一个很磨叽的人。在他的话语中,我闭着眼睛,几乎再一次睡过去。我懒懒地问:“都有谁啊?”马达列举了一大堆的名字,除了他马达,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但为了那顿丰盛的宴席,也为了我的饥肠辘辘,我对马达说:“我去。”我撂了电话,慢慢地睁开眼睛。我为什么要慢慢地睁开眼睛?因为我感觉到了照射进屋子里的日光的强烈,我要让日光也缓慢地一点点进入我的眼睛,叫我的眼球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否则,我的眼睛叫日光刺瞎了怎么办。就在我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日光的饱满,像一个女人的身体叫我想入非非。那种感觉是模糊的,毛茸茸的,透着迷茫。我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挂在墙上的钟。十点四十了。我诅咒地骂了一句。从床上起来,我听见肚子里骨碌碌地响起来。我安慰着我的肚子说:“别急,马上就要有一顿大餐等着你呢,到时候你就管够地吃。”我的手拍了拍肚皮。他仿佛听懂了我的话似的,不叫了。
        
        大概十一点钟的时候,我下楼骑上我的摩托车向水塔路,我被邀请的饭局冲去。我已经饥肠辘辘。在我从工具厂下岗以后,在老婆离开我以后,饥饿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在我搞不到钱吃饭的时候,饿上一两天是常事。我相信我的胃已经适应了。同时我也要感谢我的胃。还好,这两天我没有对不起我的胃,因为我从厂里搞回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三百块钱。我可以奢侈地享受一个星期了。看到了吗?我竟然说到了“奢侈”这个词。可见没有钱的日子里我是多么的狼狈不堪。也许是我对这顿饭局的期待,使我感到一种巨大的喜悦。是汹涌澎湃的那种喜悦。
        
        四
        
        在大街上,我骑着摩托车,穿行在人群和车辆之间。我在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我开始喜欢这座小城市了。其实我也没去过什么大的城市,就去过一次北京,是为了见一个朋友。那次我剃了一个光头,在北京站的时候被警察叫走了,他们怀疑我是潜逃的罪犯,要看我的身份证。我掏出我的身份证给他们,过了很长时间,他们把身份证还给我说:“你可以上火车了。”从那次起,我开始厌恶大城市,开始喜欢起我生活的这个小城市,喜欢起这个小城市的灰色。灰色是小人物的颜色。我是这么认为的。
        
        尽管我饥肠辘辘,但是大街上那些日光中晃动的女孩是不容错过的,我可以先把我的眼睛喂饱了,通过这种间接的方式来满足我饥饿的身体。日光很好地照耀着她们。她们就焕发出特有的光彩,红扑扑的,很茁壮,很结实,像一个个毛绒绒的桃子,叫人垂涎三尺。我开始放慢速度,享受着她们桃子般的身体。是我的眼睛在享受。还有,我的耳朵也在享受,在享受着她们的笑声。从她们的身上我感觉到了一种美好,生活的美好。在那一刻,她们就是天使。突然有一个女孩好像发现了我在看她们,她和其他的女孩窃窃地说了什么。她们的笑声嘎然而止。她们的脚步变得急匆匆的。我仍旧保持着我的速度。摩托车行驶的速度和分享她们美好的速度。那些女孩子的身体对我构成了威胁,侵略般地被占据我的内心。我蠢蠢欲动。我甚至小声地吹起了口哨,我只能小声,因我还不是一个流氓,还不够坏。不够坏的男人总是不被女孩子喜欢,她们不会对老实巴交的男人投怀送抱。不会。可以说,我欣赏她们的美丽,在某一个瞬间柏拉图地爱她们一次。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这些美丽的女孩我闯祸了。我没有看见我前面的一个人,我的摩托车竟然把她刮倒在地上了。我也纳闷她软绵绵地就倒下去了,像中了子弹。还是她装的,企图讹我些钱。就在这一刻,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心中的那美妙的柏拉图也瞬间破灭了。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这个被我撞倒的女孩身上。看着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停下摩托车,蹲在她的身边喊着:“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像死了似的。“妈的,她真的死了吗?看来我真的闯祸了。”我这样想着,真想扇自己两个嘴巴。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放到她的鼻子下面感受着她的鼻息。还好,她还有气。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我盯着她看着,她长得很瘦,穿了一件灰色的裙子,头发有些零乱,但那张脸看上去还不错。是一张叫男人满意的脸。只是她的脸色蜡黄,像一个肝炎病人。她的腿。我开始看她的腿了。我惊呆了,我看见了鲜血从她的腿上淌出来。显然那是我的摩托车刮破了她的腿。一个伤口像小孩的嘴一样咧着。我找不到可以给她包扎伤口的东西。我怔在那里。她就像睡着了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纳闷,我就刮破了她的腿,她为什么会像一根草似的倒在地上,而且躺了那么长时间。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被我那么一刮,她开始觉得腿疼,但很快就忘记了疼痛,竟然躺在马路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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