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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但立于大墙之上!--记“两栖”才女袁劲梅

发布: 2014-5-30 05:39 | 作者: 丁子江



        多年前,笔者在《文学报》上就这样叹道:评文不易,而评文的作者更不易;评袁劲梅其文其人就是这样双重的不易之事,写生动形象了,可能丑化;写呆板抽象了,也并非一种升华和美化。不管怎 么说,袁劲梅是一个很有特点和个性的人。这位女性,还真是个人物。她有时象某类“道姑”,沾点仙气,对着凡尘似离非离,对着天穹似飞非飞;有时又如某种 “村姑”,带些土气,只忙家事不知国事,只顾副业不理正业。袁劲梅是写小说的,其实她本人就是一部引人入胜,跌宕起伏的“小说”。用两句话点评:这是一个 使“沉重”转为飘逸的人,一个给“枯燥”注入灵秀的人。
        这指的是什么?见过袁劲梅的人,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脸不带笑容。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位女性是一个到处都碰到绿灯,而不知愁滋味的幸运之人。不过,她永远挂着的那种招牌式的笑容,也会给人以误导,似乎生活就是欣赏美丽的风景画或动听的小夜曲。
        袁劲梅的日子其实很难,正如她本人在一篇文章所说的,结婚维持三个月,离婚费了十三年。在这种马拉松式的消耗战中,她脱掉了十多层“皮”,至少平均一年一层。在捉襟见肘的窘困中,一个亲手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在异国他乡居然完成了博士学业;并在物竞天择的残酷淘汰中,不但谋到教职,而且相当胜任。这里笔者只谈结果,省略了起步与现状两大点之间的无数中点小点,其中包括无依无靠,携子找饭碗的那个艰难过程。
        袁劲梅文科出身,但堪称文理皆通,是一位“两栖”才女。能想到么?她居然同时接到大学哲学教职与私人电脑公司程序工程师的工作,因为可娴熟地运用自然语言和人工语言。袁劲梅的主要专业是逻辑和分析语言方法构成的比较哲学,这不是最枯燥的学问,也是最枯燥的学问之一。由此类推,她的脑子应是装填抽象理性或人工符号的容器。不知哪位作家写过这样一篇小说:一对新人结婚,邀请了一位哲学家参加婚礼,没想到此君滔滔不绝地讲着大道理,结果所有的来宾都一一借故跑了,最后连两位新人也忍受不了,逃出洞房,爬上房顶谈情说爱去了,而洞房里,只有哲学家一个人仍不停地讲着、讲着、讲着……。这个故事的主角若换了一个满嘴奇怪逻辑符号的女哲学家,其滑稽度恐会大大加倍。
        袁劲梅以母性的天然,竟将最枯燥的学问转变为孩子们美妙的好奇,她参与创立的一个研究与实验相结合的项目叫P4C(Philosophy for Children--为儿童的哲学)在国内数省获得相当的推行和成功。笔者看到一则电视报导:画面上袁劲梅同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在游戏中一起领悟世界万事万 物背后的奥秘。
        袁劲梅比许多所谓专业文学家有更多的活力、灵气和悟性,她那个脑子所迸出的更多是情感跳跃和形象审美的火花,尽管仍蕴藏着某种深层的哲思。信不信,读读她的作品 就知道了。说到这里,笔者想起一件对不起袁劲梅的事。某次,她在她所编辑的某学会通讯上,登了一篇抒情散文,故在枯燥的积淀中,渗进了一股清新的气息,然而却引起了一些人的非议。一度被推选为头头之一的笔者,尽管很欣赏此作,但从“大局”权衡,而“责令”其下不为例。这后果本应该是枯燥的绵延不断,但袁劲梅仍坚持给这种乏味的过程注入了诗意和文采的灵秀,故每期让人读起来韵味十足。
        顺便提及一下。在那个很狭小的圈子中,袁劲梅被当作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因而把不少人人避之,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推给了她。而象模象样的“领地”却有 人争抢不已,因为可以提高和保住“掌控学术权力和名气”,这也使笔者感受了什么是“争权夺利”和“恋栈”的立体含义。一个可怜的学术小圈子尚且如此,况那些经济政治的大圈子,大大圈子,大大大圈子乎!不象笔者多少还有一点“见怪是怪”,而袁劲梅却总是一笑了之,照禅家说法,她至少已经达到开悟时“见怪不是怪,见鬼不是鬼”的境界了。
        难怪有人叹道:在海外只要有中国人的“三人成众”,那么争夺、嫉恨和拆台就开始了。不过,此种说法也过于武断,至少倘若袁劲梅这一类的坦荡之人加入任何三人组合,都不会同另外两个人上演这种无聊的套路。感谢上苍,这种坦荡之人还是大有人在的。不然,我们的民族还能充满希望么?
        在人群中,袁劲梅有“难得的糊涂”,她有着自己的“天地”,一个只有在这里才能唤起良知并释放自己蕴积能量的“天地”,也就是以人文精神为支撑的文学创作的“天地”。
        袁劲梅似乎与自然有一种难解的情怀,不知是不胜人间的喧嚣,还是禁不住美丽景色的诱惑。与常人的房地产观念不一样,她竟用辛苦积攒的一万五千美元,在一个偏远的河湖交叉处买了一栋两层木屋,那里人迹罕至,一条急溪在一个低洼处汇聚成湖后又向下游泻去,间或有一些漂流运动者顺水一略而过。“这里的房价永远不会增值!”当地有人警告。“在我心里增值就可以了!”她答道。“那湖里的鱼又大又多,大的比我儿子个头还大,多的你若掉下水,那鱼群就会将你托起来!”对这话,人们都认为是职业毛病引起的文学夸张。结果不少应邀去过那里的人,包括几名著名学者竟证实了这并非渲染或虚构。“我老了以后,就在这里潜心写作 了。”袁劲梅如是说。
        袁劲梅是一个金陵女子,但绝非是一个金陵式的小女子。笔者的一段童年也在金陵度过,后来随家从这个南边的“京都”迁往北边的京都。不知是否为成见,总觉得金陵的不少人与那座古都石头城本身的伟大气势和传程并不相称,而这种状况在中华大地的每一处地方都不难见到。袁劲梅那本小说集子的书名《月过女墙》,在笔者看来就至少有四点寓意:
        一为“怀乡”。唐代刘禹锡的《石头城》诗曰:“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北宋周邦彦的《西河:金陵怀古》一词也提及:“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石头城即金陵。这两首诗词都是表现了对金陵的怀故。文人墨客一提到女墙,自然就联想到金陵。袁劲梅生于长于金陵,也喜于悲于金陵,当然更有深一层的意思。对这个古都,她有着浓浓郁郁的感恩,也有着淡淡惆怅和隐隐作痛。在城边那日夜奔腾的大江东流上,她的父亲将一生献给了对水生动物的保护,但在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之前而早逝,不久,满腹文学经纶的母亲也随之而去。
        二为“自谦”。什么是女墙?刘师培在《物名溯源续补》中指出:“小桑谓之女桑,城上小墙谓之女墙也。”古字“女”本来有“幼小柔弱”之意。不过,女墙虽小,但立于大墙尤其是“石头城”大墙之上,其基础可谓宏大厚实矣!其视界亦称广远达观矣!袁劲梅即便不是学富五车,至少也到达“二车至三车”的水平。她是国内名牌大学哲学学士、硕士和美国夏威夷大学的博士,现任美国克雷顿大学哲学教授,从事跨学科的教研工作,如逻辑、伦理、宗教、文化等领域。不过,袁劲梅相当自谦,但绝非装出来的,因为那其实是自信的反光。她常常谈及自己当过徒工的那个街道自负盈亏的马桶厂,那时做的大都不是新马桶,而是对五花八门臭脏破的旧马桶加以修补和翻新:先将粪便的积垢刮掉,然后上胶上漆。笔者见过听过不少著名人士,几乎都在发迹之后,将自己的过去加以美化包装,似乎从来都是高尚体面的。袁劲梅出身“大家族”,曾祖父是前清戍边的功臣,祖父是辛亥革命的志士,父亲是著名的生物教授,一个表兄曾官至台湾教育部长,但她却没有“大家闺秀”的骄气和娇气,只有一些从内里透出的才气和书卷气,以及某种对既定规范的“逆子”之气。谈到那位表兄,袁劲梅说自己访台时,这名部长虽卸任多年,在为表妹导游中,所见之人仍对其恭敬有加,“顿时我有了狐假虎威之感!”
        三为“女性”。汉字的奇妙之一就在于语义双关甚至多关。女墙的女字当然就有不同与男性的意味。袁劲梅是一个女人味很浓的学者兼作家。作为一位好母亲,她的第一本书就是献给随她姓袁的爱子天鹿。这个独生儿子跟他妈一样,也是一个“得奖专业户”,从美国市、州到全美大大小小的竞赛奖项就不下十次。这个孩子曾提前得到世界名校斯坦福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另外还有好几个名校在“挖墙角”)。袁劲梅还有一个嗜好就是以女主人的身份为来客们“烧饭(南京 语)”,而且烧得相当专业,因而其家常常是高朋满座。
        四为“逾越”。所谓墙,自然有“关卡”和“障碍”的含义。袁劲梅用“墙”构成了其小说集的三部曲,即“墙--拆墙--月过女墙”。在袁劲梅本人的事业和生活中,就出现过一道又一道的“墙”,她不断地“拆墙”或“逾越过墙”。在很多时候,袁劲梅是率性的,往往不按牌理出牌,胆子邪大,血管里混淌着异族祖母从西域带来的另类律动。据闻她经常在办公室敖完灯油后,半夜三更从校园骑自行车回家。某次,被歹徒在半道劫了,幸亏只损失了钱财,事后竟蛮不在乎。要知道,美国平均每年失踪的女性就达上万之多。听说笔者曾只身漫游在印度恒河、尼泊尔山谷和西藏高原的世界屋脊上后,袁劲梅竟巾帼不让须眉,也一个人到西北一带闯 荡,不但上过当吃过亏,多次有惊无险,还把身子骨差点摧垮,以致某次吐血半脸盆,经过抢救方才脱险。笔者听说后,发给她一个电子邮件表示慰问,记得其中几句话是:袁博士,您为了只走这一回就终结生命,这潇洒还是太有限了吧!还有一次,袁劲梅为了写一篇闽人偷渡的小说,竟专程跑到纽约混入黑工族“打黑工”来 得到亲身体验。顺便讲一件袁劲梅本人提起来就开心不已的事,那些老板们,见到她都不约而同地叫道:“太老了,不要!”
        至今袁劲梅在中美台等地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及哲学论文等近百篇。出版过长篇小说 《青门里》;小说集《忠臣逆子》,《青门里志》,《月过女墙》;以及散文集《东邻西舍》,《剪烛西窗》,《一步三回头》等。
        每隔不久袁劲梅就会得某种写作奖项,以致总不太感到意外和惊喜,因为她在海外本来就被戏 称为“得奖专业户”。华文写作的奖,英文写作的奖,此君都多次尽收囊中。曾多次获美国华文“汉新文学”小说,散文首奖;曾获2003年台湾“第17届联合文学奖新人奖”首奖;“北京文学2004-05年中国最佳中篇小说奖”;“2005年<侨报>五大道文学奖纪实文学首奖“;“北京文学2008最佳中篇小说排行榜”;“2009年茅台杯《人民文学》奖”;“2010年茅台杯《小说选刊》奖”;2011年《北京文学》奖;以及“2002年傅. 查尔斯基金会优秀哲学论文奖”等。
        不过对笔者来说,十一年前听到她的《忠臣逆子》荣获2003年台湾“第17届联合文学奖新人奖”首奖,还是有点并非感叹的感叹。二十一年前,即1993年,笔者的一篇中 篇小说,也曾在这同一奖项中入围,一路过关斩将,打进最后的“三取一”(因票数相同,笔者一度与另一位即国内某文学杂志的主编并列第二名),但终是名落孙 山。记得本来大奖得主是写小说《凤凰琴》的那位在国内已小有名气的作家刘醒龙,因其已出版过中篇小说集,违反了评奖规则,于是评委会便从候补者中再选了一 次,也使笔者更显功亏一篑,从而仅成为沾点文学的“水边弄潮儿”,而放弃当“深海的潜泳者”雄心。袁劲梅则不同了,正如其名字所含寓的“原是一株生力强劲 的腊梅”,她即便没有评上这次大奖,仍会笔耕不已。有人说她是“大器晚成”。说“大器”或许夸张了一点,说“晚成”也或许贬低了一点,“大器早成”当然也 谈不上,但说“中器中成”大概更为贴切,因为笔者深信,方兴未艾的她还会有更大的力作问世!
        笔者在一篇文章中曾感慨到:旅美华人教授,尤其从中国大陆来的,很多人不再用中文写作。原因不外有二:一是没有时间精力;二是中文不算学术成果。甚至还有 极个别的人,以忘掉中文为荣,以撰写中文为耻,原因也有二:一是可以证明自己融入主流社会的浓度有多强;二是可以证明自己英文的水平有多高。袁劲梅不属于 这样一类人,同笔者一样很没有“出息”,总是割不断与自己祖国文化的联系。放弃中文,有点儿像剐掉心头的一块肉。也正因为如此,她在以英文为主的职业生涯 中,中文文学创作仍取得了有价值的成果。
        这年头自吹“大师”,或被捧为“大师”的太多了。多年前,笔者在文学报书评中就这样叹道:也许袁劲梅其人其书离大作家大名著还有距离,还算“小”的范畴,但请君记住以下这句话:小,但立于大墙之上!
        在笔者眼里,当下的她,或许不久的她,即便不算大墙,也已算大墙的一部分。有友人揣度,她正在酝酿着鸿篇大作,一旦推出也许会“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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