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图
余晖佩戴着星形标记像一个错误。像一个错误吗?
还没有尽兴的爬山新手们稍歇在四望峰,
听下面云动,滂沱一场雨。
他们要去的下一个景点更在天边外。
*
大雨让你和他只能在山前小旅馆玩牌。
门窗敞开着,没了生意的发廊姐妹时时来探看。
雾汽群羊做得更出色——从桑拿浴室里
涌进走廊,挤上双人床;
雷霆镇压咩咩的叫唤声。
*
借着闪电,写作者一瞥。
借着闪电我记起履历,更多旅程里我被运送着,读别的游记:
借着闪电有人从裹挟里突出包围圈,其中一个说“我已经湿了……”
*
攀登者决定把汗水流尽,
到金顶再把自己吹干或晒干。
他们后面的滑杆里窝着旧样版电影、乌云和乳房:
匪营长的二姨太发髻盘旋、盘旋向高海拔;
臭苦力肿肩,朝旗袍衩口里回望落日沦陷进地峡。
*
这不是诗。是累活儿。
石匠花费了多少轮回筑成盘山梯?
新来者攀上新三岔口,触摸深凿进凹陷鹰眼和
夜之晕圈的青石路标:
抵达乐园还需花费多少轮回呢?
*
但每一次回看像一座小乐园。
如果你打算把视线捆绑在叫不出名字的归鸟脚杆上
回看得更远,直至幽深……小乐园也许会翻转为地狱。
*
一天的等待就已经漫长得让人受不了。
新雨消灭旧雨,新希望成为记忆中振翅欲飞的旧幻想。
傍晚你和他终于厌倦了输赢、反复……
无聊牌戏幸好还可以变化小说:
——他打开台灯……你读导游图。
全装修
诗是这首诗的主题
——W·史蒂文斯《弹蓝吉他的人》
1
来自月全食之夜的沙漠
那个色目人驱策忽必烈
一匹为征服加速的追风马
他的头盔显然更急切
顶一篷红缨,要超越马头
他的脊椎几乎弯成弓
被要求斜对着傍晚的水景
上足了釉彩的锁子甲闪烁
提醒记忆,他曾经穿越了
浅睡和深困间反复映照的
火焰山之梦,他当胸涂沫
水银的护心镜,把落日之光
折射,如箭簇,从镶嵌在
卫生间墙上这片瓷砖的
装饰图案里,弹出舌尖去舔
去舔破——客厅里那个人
却正以更为夸张的霓虹腰身
将脑袋顶入液晶显示屏
2
一个逊于现实之魔幻的
魔幻世界是他的现实
来自月全食之夜的沙漠
在帝国时代*里,他的赤裸
被几个无眠黄袍加身
茅庐变城邦……一枚银币
往返于海盗和温州炒房团
之间的无间道——重又落入他
抽离内裤,赶紧去一掬虚无的
手中之时,那个人已经用
追风马忽必烈装潢了赤裸
锁子甲闪烁,高挂于卫生间
浴缸的弧度则顺从着腰身
而一抹霓虹斜跨人工湖
没于灯海,令夜色成
夜色笼罩小区
令一番心血
不会以毛坯的名义挂牌
3
这情形相当于一首翻译诗
溜着小狗忽必烈的那个人
将一头短发染成了金色
他如何能设想他被设想着
脑袋退出了电脑虚拟的
包月制现实,并且用赤裸投身
超现实,镶嵌进卫生间墙上
这片瓷砖画装修的悠远
披上浴袍像披上锁子甲,凭窗
望星空,构思又一种
魔幻记忆——他曾经穿越了
浅睡和深困间反复映照的
火焰山之梦?或许他只不过
自小区水景和不锈钢假山
择路返回。这情形相当于一首
翻译诗:它来自沙漠的
月全食之夜,不免对自己说
——天呐,我这是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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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时代:一款电脑游戏。
奈良
往高松冢的路上如梦
樱花树下时时遇见麋鹿
歇脚在一边翻看杂志克劳斯如是说
世界末日之际
我愿正在隐居
坐到法隆寺殿的黄昏瞌睡唯美之迷醉
又有铁铃铛叮叮
送来想象的斑鸠
走马观花一过
即为葬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