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木犀的名字,印象中跟一列咯吱咯吱的老火车联系在一起,这就是浙江的老牌诗歌论坛“早班火车”。开车的司机叫沈方,有着多年的写作经验,才气学识都有过人之处,却不大喜欢出来走动,因此想要认识他、和他交流的人,只能到车上去找他。这几年来,本省诗坛写得比较好的那些诗人,披了马甲、拿了作品,没事总爱在那里混,有传经授道的、有转贴文章的、有发布新闻披露内幕的,也有主动承担剪票员、列车长、乘警、司炉工等服务性工作的。彼此之间或恭维或争吵,显得相当热闹。
火车开得稳当,乘客自然也多起来,而且大多是不买票自己偷偷扒上去的。七夜木犀可谓这中间最神秘的一个。去年这个时候,当他在论坛上贴出他的第一组诗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惊讶于他的才气和老练的叙述,还有题材的开阔与独特。一般诗人叙事中的“我”,只是木偶剧操纵者手中的线头,想要牵扯和引起读者格外关注的,仅仅是以个人生活为主要内容的事件或感悟,然而在七夜木犀那里,这个字眼的内涵显然要丰富得多。古人说的“吐属不凡”、“格局壮阔”什么的,就是这个意思。因此从一开始,我就很奇怪地把他看作是某种负有使命感的诗人。尽管那时我们还谁也不认识他,既不了解他的身份、性别,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到底有多少年纪?
后来在一起玩的时间久了,慢慢才得悉一点底细,先是有人透露出他是金华的,才学写诗不久,后来又有人说他年龄比想象中要小得多,也是属于80后一代,这些都是让人吃惊的话题。尤其是那时他好像对这论坛也有了感情,一有新作总爱往那里贴,一大组一大组的,其创作数量让人望尘莫及。这里选的这些,都是平时在论坛上收集的。就个人美学观念而言,我喜欢他诗中如同大江东去般的那种气象与视野、以及不经意间显露出的良好的技术功底。像《阎浮提》中“一架飞机落入仓库时的火焰/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饱嗝”,或“我是会思想的乌鸦,一张铁喙/啄开内脏,发现病灶”这样的句子,确实不是一般刚出道的新手能写得出来。
到目前为止,我和七夜木犀仍然没见过面,唯一的一次信件联系,也跟这次编选他的诗作有关。从严格意义上说,他的作品并非完美,自然与随便,浑厚与混浊,总是难分难解交织在一起,但反过来说,这也许正是它的魅力所在。《乌鸦》一诗对人性的拷问中,你能找到史蒂文斯那一只的影子吗?而长诗《阎浮提》在我们的阅读经验里,更是完全充满了新鲜感。七夜木犀的意义,就在于他写出的只是他自己。这方面我完全赞同沈方的评价:“一个神秘的家伙,虽然目的地暂时不明,但总有一天要越过我们走到前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