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周围是什么概念?
从梦中醒来发现我是存在的。
这时你进来,绕过路灯。
影子在镜中朝你微笑。你茫然无知
腼腆地咬住舌根。
你以为可以不动声色,掩饰住
口吃病。影子大叫一声,玻璃“哗啦”碎了
你、你、你伸长脖子
望向窗外。
黑漆漆的窗外,漆漆黑一团。
《所见》
漠视她。
街中人流如织,遮蔽她。
猫咪脑袋里垂钓的爪子,昨天男朋友
暧昧的电话。覆盖她。
从覆盖中分解,然后脱离。
20秒转换的红绿灯,忙得
团团转的交通警察。
她消失了。
尖锐的高跟鞋还踩在夏天的燥热里我的鼻尖上。
《站台:它的命运就是等待》
——与H谈话突然发现命运是旋转的。
在路上,
你突然问我:“火车
是否将梦重复。”
火车是否将梦重复?
咖啡馆是盖在下午3点钟光线上的房子。
它优雅地倾斜,一头端坐乌鸦
一头悬挂时间的重量。
我们木讷地询问一只手的要求,显然
被无知驱赶着从盲目走到了悲伤。
《艺术在肉体上梦游》
——性与狂怒的铁器。
蝙蝠只是蝙蝠。
肉做的不祥鸟儿,苍白的情欲。
一阵幸福的痉挛之后,我在钢琴旁坐下。
月光、夜色、将至的衰老与死亡
全在空洞的旋律响起之前。啊,艺术。
梦里神说:光亮即欲。
《水上车站》
钟声捆在塑料椅的扶手上,水质的脸孔
保持彼此的陌生。
那浮动的、相互交织成的
被各式各样光线缠绕后送入车站的鱼群,
我叫它们:父亲。
在水流中漂浮,偶然向我投以悲悯目视的父亲。
高于其它鱼类,高于钟声轰鸣。他的
衰老抵制了自身的聋哑,使钟声低于
流水,流水低于鱼群。
低于更低处的脸孔,在枯裂的火焰中
留下灰烬的凿痕。
《乡愁》
垂暮的老人只在黄昏里打了一小会儿盹,夜色
就萦绕上了他的膝盖。他粗砺如大树的手
枯叶尽落,低垂,微张,松弛又握紧。
他的头顶,有一千种声音也有一千种寂静。
乌云滚滚而来,乌云是谁的妻子、女儿和母亲?
闪电尾随其后,他是乌云的儿子?
老人向晚而立,把风拥入怀里。
他的身后,一望无际的田野悬挂在悬崖上。
童年从崖底露出额头,群鸟栖息于此。
群鸟背上,幻想的父亲手执石斧劈开幻象。
他不知道黄昏已远,他不知道天黑将至,
他不知道丛发霜白,一场旧梦焚烧到天明。
《病鸦》
狂风吹翻了我的屋顶?
一场梦里的雪覆盖了一生?如果
黑夜长眠不醒,我将是谁的父亲。
被爱过的是:轻音乐缓慢滑过丝绸的下午。
必须肯定地紧闭双目,用嘴唇倾听
耳朵的聋哑。倾听聋哑的另一个表面
这些来自内心的声音。
现在,它们是书桌、药丸、茶杯
和书籍。
我看到它们的纯粹就犹如看见世界的喧嚣。
我看到的是在波涛耀眼的反光中一只
汽车的轮子、加油站、广场和超市。
我看到夜晚轻易地侵入了梦境,
一个衰老的早晨,日子捎来疲倦与疾病。
房门锁着,忧伤送上饥饿,我躲开影子的死。
躲开更多的自己,将我认出。
《过渡时期》
黄昏
滚烫的太阳落山了
暮色中两条钢轨
坐在枕木上叹气
像一对
结婚多年的夫妻
远处
更多的夜色倾泻下来
群山肃静
一列灯火通明的火车呼啸而来
向着山那一边
温柔的月亮
猛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