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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芒詩集《沒有爹》‘跋’”

发布: 2015-12-17 17:27 | 作者: 周瓚



        這本集子收錄了阿芒2003-2008年間的詩作,大多在“翼”上貼過。作為在論壇上密切關注阿芒寫作的讀者,我能明顯地感到,一些作品的靈感來源就是網上的同仁交流。我不得不讚美互聯網的出現,因為它不僅使得遠隔重洋的兩個詩人隨時有效地相互閱讀和交流,而且它還改變了詩歌寫作的一些特質。我相信阿芒也會有同感的。
        讀阿芒的詩,吸引我的,首先是她詩歌的語調。此集中出色的作品多以一種談話式的口吻寫成,開頭隨意,展開時自然親切,毫不做作,靈活而機敏的換行顯示了情緒的緊張、敏感和起伏變化。這樣的寫作我在大陸詩人中很少見到,似屬港臺詩人獨創。像《打打打打打》、《繼續打》、《我的好朋友還沒有來》等,換行、分節的自由顯示出她寫作狀態的亢奮與全神貫注,令人豔羨。專注於寫作過程中語言和思緒的方向,阿芒詩歌的主題呈現往往在不經意中獲得。它們不是圍繞一些核心意象展開的意象詩,不是那種通過寫作實現自我昇華的典型的抒情詩,也不是善於構造場景的敘事性寫作,或許我可以說,她的詩是一種特別的品種。有時候,寫下(讀到)題目或第一句詩,被調動起來的詩歌意識往往能夠有力有效地把主題從語言活動中打撈出來。像《姊姊妹妹考古隊》、《是不是有些幸運的死者》、《她不太容易放棄》、《女戰車》等,女性意識鮮明,語調活潑、幽默、灑脫、自信。
        電腦及互聯網對詩歌寫作的影響力迄今還沒有得到廣泛的研究,在這裡,我想就阿芒的詩歌談談這個問題。在《打打打打打》、《繼續打》、《女戰車》和《我的累就要修成正果》等詩中,阿芒向讀者展示了一個線上寫詩者的狀態,
        
        有一次我打電腦的時候電腦正在構想一首詩
        那時我用手指敲下*悲劇的一致性*電腦用它的白日夢
        翻譯成*悲劇的醫治性*
        我就騎上它光禿禿的腦袋去玩
        滑溜溜的我們到達一座冰湖的時候天還沒暗天似乎永遠按不下來
        (《打打打打打》)
        
        “電腦”儼然成了另一個參與寫作的主體,就好像這首詩是詩人和電腦合作寫下的(誰說不是呢?)。這個媒介在詩歌寫作中的能動性被詩人調用,並將其納入正在進行的寫作中,利用漢語同音詞製造張力。這種寫法所產生的諧趣和幽默是阿芒詩歌的重要特點,它也使得阿芒的寫作帶有強烈的即興和遊戲色彩。這種即興性還表現在阿芒的一些作品是她在“翼”論壇上以詩的形式回應其他詩友而寫下的,包括,《在遊客當中》、《我的頭髮亂糟糟的,我不認識那些自殺,那些跳樓的女人》、《正經》等。“遊客”本來是論壇上的一個自由ID名稱,在論壇上,任何人都可以藏在這個面具下自由發言,但這也帶來了很多問題,引發了諸多網路紛爭。阿芒從網上的各種現象、網友討論的話題中獲得靈感寫下的詩歌實非傳統文學中的酬答之作,而是一種互動式戲劇色彩的即興之作。
        換個詩歌技藝一般化的作者,採用談話式的口語寫詩,很容易寫得散漫、稀薄,但阿芒的詩絕對經得起咀嚼。《聽聞你朋友的老婆說你朋友打她》中,對“我”的動作和心理的描摹,與詩的節奏所傳達出的呼吸感節拍吻合,詩本身出乎意料的長也切合了“我”的遲疑不決而難堪不安的心理波動。《女戰車》中的超長句儼然體現了一個忙碌的媽媽驚喜描述女兒的新發明的激動口吻。可以說,詩的形式(包括句長、分節和諧音押韻等等)都與詩人寫作中的情緒密切相關,詩與詩人共呼吸。這也使得阿芒的詩別有一種身體性。以往的新詩批評論及詩人以自由體口語寫作時常採用“散文化”這個概念加以分析,從阿芒的詩歌寫作來看,可以說,她為“散文化”的形式發明了一個詩的身體。
        阿芒在“詩生活•詩人掃描”的“簡介”中寫了這麼一句“翼•女性詩歌論壇志工之一”。“志工”者,是臺灣版的現代漢語詞彙,意即志願者、義工。她是自謙,阿芒長期活躍在“翼”論壇上,貼詩、跟貼討論,不僅有自覺的女性主義立場,詩也是越寫越好。在阿芒和我的三次見面中(前兩次她來北京,最近一次我去臺灣),我們都有談到過各自喜歡的詩人,各自對詩歌的理解。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在一輛計程車上,我們興奮地相約要認真地討論一下漢語詩歌的音樂性問題,但直到現在我們還沒有實施這個計畫。也許,通過反復閱讀阿芒的這本詩集,我也可能瞭解阿芒有關這個問題的思考吧。 
        2008/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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