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未來的自己（六）
我是不是一個靜止的符號相對於你
那些若有
似無的墨漬渲染你不眠的曾經
我可能是你意識琥珀裡的昆蟲，那樣
凝滯地停留在你生命的截角
我可能，我可能也跟你尚未到來的未來
一樣虛無，虛無成一頭我們生命裡巨大的象
然後繼而死在邏輯與情感的墳場裡，
時間總是我們的墳場，
堆積無數我們生命的符號，然後
推倒，未來的你——
你在哪裡？
我傾倒死亡在你琥珀色的黃昏裡。
給未來的自己（七）
未來是否和我設想的一樣如此不安，可驚懼的
下一年或下下一年那些無以名狀的陌生
未來是否和我遲疑的一樣
拖著一些年老的記憶來醃漬生活
未來是否是我的觀望
檢索一些童年的生字
放在未來去訴說悲傷
就設想你的晚餐和我的一樣，那樣
對地心引力無能為力，對於
呼吸的誘惑
對於愛與哀愁，哎，星星在天空淪落
金魚在水族箱裡沈默
未來的你，你該又在哪裡？
給未來的自己（八）
我們可以輕易地推倒明日
但卻無法改變那些惆悵
你可能回顧我，測試
你怎樣面對你的愛與哀愁
你可能回首那些嘆息的風
在某個午後豎立起固執的旗幟
你可能——
我們沒有回到從前的機會
仇視一種藝術或者，你也仇視我
讓我的嗜甜成為你心頭的蛀牙
畢竟我的快樂和傷痛
也都是你的，你可能
反覆摺一張過去的色紙
彷彿，我，在書寫你
用一行文字，你拆解過去的回憶
用一行文字，我建構我的未來﹔
給未來的自己（九）
你能收到我的詩，但我永遠收不到你的耶誕卡
翻閱未來的詩集你會怎樣閱讀你的過去
編織你的故事如同我編織我的信仰
瞄準湛藍的天空，不管怎樣
我只有一條道路，嚮往你
你是我唯一的嚮導
而你在尋找一種老年，在你的肉體腐敗之前
我們持續書寫一張地圖，或者把玫瑰送到愛人面前
我們書寫，一種魂牽夢縈的頹廢
你能收到我的詩，
而我收到你的嚮導﹔
未來的天空是什麼樣子？
未來的你又穿越過什麼樣的未來？
我們共同抵達的愛，類似哪個捷運車站？
當夜霧籠罩我們的無奈
你是不是和我一樣嘆氣？
我不放棄走向你
如同童年的我在未來地圖上尋到我這裡，
我們，我們會在未來的城市裡
某個咖啡館相遇﹔躲避
未來，那些襲擊我們哀愁的
大雨。
給未來的自己（十）
我可能有時候會忘記你，例如
當下在那搖晃的鋼索上疾走那樣危殆
我可能懷疑我無法看見你的倉惶或得意
縱使，你應該是是一個穿過我的人，我確信﹔
我想刻意迴避你的注視。如果可以
我們在幽暗裡嚴守自己的秘密
只掀開同一角的地圖，我們
有同一張書籤用過同一張火車車票
重複擁有過去的心跳，但是
你能記得我多少？
而，有時我可能忘記你
只專注，當下的呼吸和這個寒冷的冬天，
我可能忘記你。
在倒數的新年和每一個氣球般的夢境
你可能是我的幻覺，但我們
有共同的秘密，
例如：你繼承我疲憊的肉體
愛過的正確或錯誤
你和我一樣脆弱如羊齒植物的假設，
在迎接你的冬天，
你能記得我多少？啊，我真想給你一本我的目錄，
讓我不會死在你的記憶裡。
給未來的自己（十一）
我想像你有一個陽台，而沿著陽台
你該在未來有多少陽光細密縫紉你的心事？
你如何擦拭我的姓名和一些我留給你
瘦金體一般的昨天
我來不及面對你呢
就像來不及搭上夢中的列車回到青春
如果我房間裡的書，已經將我掩埋或羈押了年輕的靈魂
就只剩下陳舊的手風琴彈奏一些
年老的音符給你，而你還會擁有我的什麼？
一些因憂鬱而肥的體重
比心事還亂的短鬚？很難舉證
我們在活著的時候
誰該寬恕誰
誰又該為誰大口呼吸
但願你該有一個陽台，即使在寒冬中也能盛滿陽光
然後我還來不及面對你呢
可是穿過時間骨骸般的迷宮
我多希望，多希望
你從憂鬱的文明裡離開，乘著
未來的陽光
朝向我完全無法得知的信仰
那樣
航出陌生的宇圖﹔
＝＝＝ ＥＮ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