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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兩篇

发布: 2016-4-14 16:23 | 作者: 季非



        ◎ 看守所裡的「另類囚犯」
        
        看守所跑了一個人犯,他是國際級的要犯,偽造國際護照技術很高明,這個犯人跑掉的風聲如果走漏,連調查局都會動起來,外國也會發出通緝通告。師部政戰主任一通急電把我從睡夢裡叫醒,這時我是1980年代一名海軍陸戰隊上尉輔導長,兼任看守所的輔導員,主任說︰「人抓不回來,你就別回來了!」
        師主任問我要帶幾個人去?我說"兩個",我心裡幹到極點!也覺荒唐!這麼重要的逃犯怎麼會遣我去?只不過在一般營輔導長職務外,又給我加掛個並無此編制的"看守所輔導員"之稱,也無額外加給,我就必須一再去冒高度風險?我是軍人,去民間找人不能攜帶任何刀械,跟我去的士官兵也一樣空著手,有時遭遇到的可能會是火力強大的一個黑幫,即使帶一個排的士兵去又有何用?他竟一點都不在乎我們必然會遭遇到的生命危脅?但身為軍人那時沒有機會可拒絕。
        這個任務的正常程序;應該是軍檢官指導監察和保防人員去搜證,並調遣憲兵去追緝,但部隊很多主官管都怕曝光後會受到懲處,總是企圖用自己的辦法先把人找回來,不但避免了自己受懲,把人找回來還可據此向上邀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階級向下不斷施壓,重擠猛壓總會逼出一點效果來。在陸戰隊的那些年,我在刀光槍影下多次鋌而走險的經歷,就是這樣來的,能活到如今還在世,實在的確相當不易啊!我從沒受過刑警的類似訓練,也沒上過監察、保防的業科課程,上級用槍口上膛的方式把我推到火線上去,我也只能用我的辦法去一點點擠牙膏,擠出一點逃犯的行蹤情報。
        逃犯行蹤情報終於來了,我打聽到他最近就要混進台中港的某艘貨輪偷渡出去。一個夜裡九點多鐘,我帶著兩位士官穿便服趕到台中市郊的一家西餐廳,我先讓兩位士官待在對街的小吃攤上,並掛電話急請"援軍",過一會兒,幾位精壯的年輕人坐兩輛計程車趕來,他們都是我找民間友人託請調遣來的"兄弟",援軍到後,我仍把兩位士官留在小吃攤,來人分據西餐廳門口和另兩處外連通道,然後我就走了進去,先前情報已知這不是逃犯的巢穴,他身邊也只帶了兩個親信,否則要堵這個大咖,即使請到八名援軍仍還是不夠的。
        我帶人一走進去,逃犯立刻就察覺走不了了!這時餐聽裡還有三個客人也感覺到氣氛不對,快快付帳跑出餐廳。手持長布包的壯漢分據餐廳動線通道,一個跟在我身邊,逃犯見過大陣仗,緊張卻並不慌張,兩手一攤說︰「輔導員既然已到,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只想借道說句話,可否讓我單獨和你說?」我點個頭示意就在餐廳不遠處的角落,他提起隨身的一支○○七小手提箱,我們兩人一起走到角落坐下,他把手提箱輕放桌上將手提箱開口朝內,開啟鎖扣正待打開,我一手按住箱面問他︰「慢著!這裡面是甚麼?」他輕鬆地說︰「安哪!裡面沒有噴子。」我稍鬆手,左手仍沒離開箱面,他只掀開一角,我已看見裡面是鋪滿一整箱成疊的鈔票,蓋上箱蓋後他說︰「放我一馬,這箱你就可以全部帶走。」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只示意他提起箱子回到原座,入座後我對他說︰「把你的箱子交給你的朋友,他們兩位可以先離開,你必須跟我回去。」逃犯起初似乎有點錯愕,但很快就恢復輕鬆,他說︰「呵呵!你真有夠笨!不過能栽在你這種軍官手上我沒話說!」隨即把手提箱交給左手邊他的隨從,很乾脆地站起來跟我走出去。"兄弟"們又幫我找了一輛計程車來,跟我來的士官拿出手拷把逃犯雙手銬上後,又拿一條毛巾蓋在逃犯雙手上。三輛計程車即刻駛往台中火車站,"兄弟"們護送著,直等到我們上車後,才在我一再鞠躬道謝下離去,一行四人未稍歇就搭乘火車一口氣南下回營。
        三天後逃犯押回看守所時已快天亮,師長和師主任、以及軍法官不多久後都趕了來,趕來時,師長一幅怒不可遏的樣子,師主任則滿臉得意狀。師長一趕到就往逃犯胸口上狠槌一拳大罵︰「幹!已經好幾天讓我睡不好覺,讓我頭痛死了!」然後轉頭對軍法官說︰「快點給我辦,判他死刑!」軍法官不知怎麼回應才好,稍頓後才說︰「報告師長,這個刑責不可能判死刑啊?」師長仍顢頇地咆哮︰「去翻翻法條,給我找出辦法來,我就是要判他死刑,氣死我了!一定要判他死刑!」師部這兩惡離去後,我問軍法官︰「真的要判他死刑嗎?」軍法官說︰「當然不可能判死刑,接下來我還得要傷腦筋,該怎麼應付這個"土匪"?」這已是許多次我從不同軍官口裡聽到背後戲稱師長的這個名稱。
        逃犯押入監所,軍法官也將離開前,我對這位上校軍法官說︰「長官,我雖把他逮回來,但他罪不至死。請守住你的職責底線,這個犯人如果真被判死刑,我就有可能會先放人!」軍法官表情凝重;步履沉重地背過身離開,我此時的心情也猶如看守所裡的另一個"囚犯",心想不知哪天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後來我所獲結果是將功抵罪,不獎不懲。至於軍法官呢?軍中軍檢系統一直以來都處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窘境,還要不時忍受某些土匪長官的惡搞和施壓,應也是很不好過的吧?!
        過去軍法系統有時沒能產生應有的效能,是因為他們常受到階級壓力,因而不能獨立辦案。軍中過去的確曾有許多冤情未昭的冤案,因為監察系統的成員出處本就良莠不齊。這兩個因素在2014年造成了社會的普遍觀感震盪,中樞那時也沒能對症下藥,以至於軍法系統後來被裁則是另一個蹈誤的措施。但情況演變到如今這個局面,群情憤怒已壓倒改革方向的慎思,知其所以然的人也只能冷眼靜觀後事了!
        
        ◎ 大自然裡有能量
        
        我曾經多次說過這輩子過得很糊塗!這句話並不是隨興說的,我就連自己有甚麼能力都搞不清楚?有件事至今仍是我沒搞清楚過的,我的能量曾經可以轉給別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能量的?我不知。又是什麼時候逐漸失去?我也不知!
        有一次報社有位同事鬧頭疼,疼到沒辦法發稿,看這情況我比誰都緊張,因為我是"機動編輯",她如果今晚不能工作,她的那個版就勢必會交到我手上,我得要同時在兩個版上閱搞、審稿、編排。於是我幫她抓頭皮按摩頭部,過一會兒她說好些了我才放手,未料她又大聲說︰「等一下!妳的手就放在頭上別動!」我把雙手放回她頭上,她說︰「好舒服!腦袋裡面好像有雲在飄。」之後,那晚她的工作進度並未延擱,這是第一次我知道自己原來還有這個能力?!
        白天上班的地方同事更多,上班族鬧頭痛的情形很普遍,我才發覺我這個玩意兒不但能幫人解頭痛,連其他的鬱結病痛也有用,例如筋骨痠痛、便秘,雖不能幫人治病,但肯定可以減輕別人的痛苦,有些人說他的肚子在咕嚕咕嚕動,我還可以聽到響聲。作用強度得要看我是否處在精神旺盛時,在我精神狀態保持最好時,甚至可以隔空一公尺,仍能讓對方感覺到體內的氣在舒適地流動。白天工作的地方跑來找我的人越來越多,我意識到讓人側目是件危險的事,開始說拒絕,但果不其然沒多久我就被辭退了。
        看到這裡很可能有人會想我是否練過氣功?我也很想練氣功,但從來沒遇到機會去學,或者工作忙錯過了。氣功在運作時要運氣發勁,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把雙手放在對方患部,對方會有甚麼感覺?他如果沒說出來,我也完全莫哉。氣功是不需要選擇對象的,但我這個玩意兒卻很會挑對象,怎麼挑不由我選擇,而是對方決定,感覺很舒適?那就是對的。也有些人會覺得心情反而很煩躁!那就是不適的。我怎麼也沒料到,反作用最強的居然是我老爸。
        自從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後,我首先想到該用這個來減輕家人病痛,但奇怪的是,無論老家或我自己婚後的家,就沒有一個人讓我的雙手起過作用,他(她)們都說沒感覺,只有我老爸有感覺,但感覺卻太強烈了!老爸大腿骨受傷期間,我想讓他的腿傷快點好,我是隔空把雙手放在他腿上來回移動,並未接觸他的皮膚,老爸起初說不痛了,但我才剛離開不久,老爸就進了急診室!我媽說我才剛離開,老爸就開始全身震顫不止,以後我就沒在家裡使用過這一套。
        遇到感覺最強烈的原來竟是個陌生人,我在北部受訓時,有一晚接到消防員電話,說我的朋友車禍昏迷中,聽到這個名字很陌生?可是我想到前一晚,有個朋友老婆的年輕朋友,交談後曾經相互介紹過,還遞了張名片給我。我開車趕到醫院果然是她,待她醒轉後,我首先請她告訴我怎麼通知她的家人或親友?她說沒有家人或親人在當地,那麼就通知朋友吧?她說︰「認識我的人很多,你可以想像,只要一位朋友知道我在這裡,病房裡將會變成一個甚麼情況?」我說︰「滿坑滿谷!」她想大笑,卻又立刻捂住胸口咳嗽,那晚開始的三天裡,我就成了她身邊唯一的看護。
        半夜裡她忽然喘急,我把她上身扶起來,然後想叫醫生, 她說覺得好些了不必找醫生。然後她就斜躺著,讓我的右手掌壓在她後背下,過一會兒她說吸氣還有點吃力,我只好使出我的絕招,我說︰「如果妳允許,我將要把我的左手放在妳胸口,讓氣可以上來,但我的手不會亂動。」她點點頭,我的左手放在她胸口起先感到這裡有點微涼,呼吸幅度很低弱。大約七、八分鐘後呼吸開始逐漸加大,而後她的胸部明顯在大幅上下起伏,為了能把心安然定住,我閉上眼,半個鐘頭後她容光煥發地說︰「我覺得好輕鬆!」可是我卻非常睏倦,在她榻邊的摺疊床上立刻倒頭就睡了過去。這時我其實已正在進入疲倦症中期,可以感覺到我的氣正在走衰,否則一隻手掌就能讓她很快恢復正常呼吸。
        最後一次"傳氣"已是我的疲倦症開始步入重度時,UDN幾位網友團聚,有位網友走到一半,坐在欄杆邊不能邁步了,她的腰痛發作。幸好她對我的信任度還夠,我只把一隻手掌放在她的腰臀上,她老公就在身旁,過一會兒她站起來能走了,她老公大感訝異!希望我能教他這套功夫,因為他老婆的腰痛是成年痼疾。我老實告訴他,這個東東是怎麼來的?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既沒人教過也沒練過,我實在不知道能從何教起?!正式進入疲倦症重度後,我的這個能力也悄然失去。以往能力還在時,我只要把手掌放在對方患部幾分鐘後,就可以感覺我的手掌有有一股帶著壓力的氣在掌心浮動,我只要推動意念,那股氣就會進到對方患部去產生作用。以後再試過幾次,氣感已完全消失了!
        以前我把手掌放在出車禍那位美眉後頸下,他就會很快安眠,也不鬧躁鬱了,我的手被壓幾個鐘頭都不會麻。現在我常失眠,試著把手掌枕在自己頸下,甚麼感覺都沒!睡不著就是睡不著,而且沒過多久手就麻了。傷筋扭肌還得去忍受痛徹心脾的推拿,自己已無能為力。這個能力是怎麼消失的?可以推論得出來。至於當初是怎麼出現的?我至今仍感茫然?最有可能的推論,是岳母還未躺倒前,已早發痴呆症七、八年,每天都像錄音機般,不停問我固定的幾句話,其他人三天下來就說快瘋了!我仍老神在在持續多年。
        離開岳家要去上班前,我都會先閉目坐在椅子上給自己"洗腦"十幾分鐘,藉用自然界的瀑布、冰山、火山爆發或颱風等景象,把腦袋裡的混亂東西給推出去。也許大自然裡本就有些我們平常未能吸收到的某些能量,偶然時機裡,能量給我灌了進來。但我不自愛,以為我可以包山包海,可為人所不能為,終於把自己累垮了!那股能量是否還有可能再回來,我至今也不知道。現在我得要先救救自己。
        
        作者簡介︰季非
        
        季非,1950年生於台灣,祖籍四川。海軍軍官退伍,曾任職印刷業、報社、電腦美工及營建業務。近年於部落格創作詩作、散文、長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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