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1997~2016年诗选）
发布: 2016-6-16 15:40 | 作者: 朱赤
6、《斑 点》
谁把生命的天空打开
让星星开出花朵
让月亮踅进思乡人的梦
让所有的斑点
成为雨水洗尽的疼痛
走在阳光里的鸟
寒意从渐丰的羽翼上退潮
动听的啼叫来自朴素的原野
拭尽忧郁的目光
栖落成春天枝头的斑点
从村庄走出一顶白草帽
红灯笼还亮在肩头
裤腿上的草屑还脆脆地响
怯生生走过猩红地毯
自狭窄楼梯盘旋而上
被一阵爵士鼓敲断了脊骨
世界散落成飘流的斑点
在离氧巴不远的地方
那个蜷缩的人在悉簌些什么
行囊里，装满了冷风、叹息
他把昨日的斑点深埋在河那边了
谁从金丝绒窗帘里扔出一块果皮
把洁净的夜溅了个浊响
那双搂紧腰肢的手多么丰润
我感到浑身燥热
一件件脱下外衣时
突地想起早已忘了季节
超短的不仅仅是裙裾
还有我们从童年珍藏至今的爱恋
多好的音乐从高楼窗缝漏下来
象炎炎夏日漏些许斑斑点点的雨意
是那位操生命琴弦的盲艺人走过红灯绿酒吗？
是上杭地区的那对彩蝶从丝弦上起飞吗？
所有的冷饮店座无虚席
人人口渴，大汗淋淋
因为所有的股市大厅挤满了火焰
从一座电话亭到一台电脑
生活的足音带起了一串浮尘
从一角餐巾到一块纯钢
都溅出智慧和汗水的斑点
车流 人流
追逐缤纷情节
今天火车提速
满载长江浪花，长城风采
一片叶子落下
是秋的斑点
一粒子弹穿过
是死亡的斑点
霓虹和星光升起的刹那
城市象一条沉没的大船
五光十色中
我们常常找不到斑驳的自己
只有
遥远的民谣在灵魂深处葳蕤
芬芳泥土里珍藏永远的斑点
7、《浮 躁》
生存高原的热风
把我们炒得火暴
三点式包装很俏
奇妙的感觉在阳光下陶醉
心旌飘摇，向三月桃花
握紧拳头的城市
站立股市大厦的跳台高声朗诵
跳水或者摸高
一张资金报表旗幡一样飞过眼帘
一串保险金柜钥匙在云层里叮当
雪水淋漓的日子
诗歌在雨气里纷纷剥蚀
一个少女叠一只纸帆放舟
桨声脆绿漪旎
梦里开花
梦外结果
鬓须由白变黑由黑变白
一片碧油油青草夹杂一片荒滩
思绪放驰烈马
以风筝的姿势
谁招摇过市
扯一块包裹婴儿的尿不湿
张扬成猎猎旗帜
在流行广告的霓虹里奢谈形而上
在掺兑杂质的魔术里眉飞色舞
腆腹吊睛
只苦先天奶水不足
缺钙
氽在岁月上面
像握不住的风
从生活的指尖腐烂流失
一块食洋不化的结石
被啃得有声有色
满嘴面包屑腹内空空
谁主刀手术，切除
用酒精灯燃一把火消毒
或者捧一把脚下的泥土
种点黄瓜茄子
种点辣椒芥末
让餐桌实惠些鲜活
夜色苍茫时
霓虹灯影里上演精采节目
走江湖汉子的嗓子好亮
锣声当当登场
佩上金光闪闪的领花
牵出杂交的猴子
在红轻骑上翻筋斗、竖蜻蜓
天地也颠倒一次
世界就缩小成轮幅下的甬道
万物纷落
在一副墨镜的方寸里
毛发恣意若天马，风驰电掣
金利来银利来
猴子系上称大圣
穿夜行衣的老鼠尽欢而去
扎英雄结的猫也无精打采
啮咬的面包屑散如星光
落满夜报的中缝
失眠的诗人推了推高度近视镜
沿着露珠的荒径寻找使命
商品是上帝的耳环
精英或大众都是符号
看物质疯长得压弯了人格的躯干
月亮滑下去了
也是一次性消费
太阳在一垛墙的后面酝酿情绪
一只百灵跳上了打开的百叶窗
看猫和老鼠携手闯过红灯
痛苦不堪
河里青蛙被农药谋害
绿叶的蝈蝈消声匿迹
沿着祖坟上的青藤我们低声哭泣
倏见几支野花在风中摇摆
摸摸胸口有一粒热乎乎麦粒
被体温和血气滋润
蓦地听到一声雄性的鸡鸣
顿时唇边滚落一粒珍珠
“莫道君行早”
窗外一行采蘑菇的红男绿女
提一篮晨曦，顶一头露水
穿着民族的粗布鞋
踏破青山
8、《鱼化石变奏》
这里
正在展览死亡的美丽……
没能游出那场浩劫
只好以灵魂作鳍
泅岁月之河
一亿二千万年以远的漫游
登录二十一世纪的卖点
明码实价
都写在标签上
这就是你的墓志铭了
俯伏下身来
那石头睁开了眼睛
水声潺潺
一条河从我的脊背流过
成千上万的生灵
以水草作衫
以青萍作冠
以风作桨橹
逐波而上
我也逐波
灵肉
在浪涛中海鸟般飞翔
尖叫着沐浴的欢畅、惊恐
蓦地，风云突变
排空火焰喷薄
夹裹万物
世界众生
簇拥岩浆烟火
涅磐
生命与死亡携手
翩跹双人舞蹈
哦！谁能拒绝
这辉煌时刻
庄严的歌袅袅升起
星光月色
尽作灰烬的祭礼
随风而去
一根鳍翅吹上了天空
随风而去
一截尾鳍跌落埃尘
是偶然机遇
还是必然命运
就象一颗红草莓
被一只鸟啄去
或者，被一个女孩看中
谁在风中挖一个陷阱
谁在岩层埋一座寝宫
谁以灼热的手加额
遮挡我苍凉的目光
爱和恨有时非常简单
千百次震颤
一梭一梭，月亮太阳
烟云转眼
丝丝缕缕
都是心底抽出的疼痛
鱼儿竟发出鸟一样的鸣叫
一只红蜻蜓
带着火屑的浓香飞翔
历尽沧桑
终于游出那场噩梦
在二十一世纪的金色柜台上
展览生命的价值
所有的伤痕
都以化蝶的姿势
镌刻成一首诗歌的
华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