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多了就是威胁”这是诗生活王寅的专栏名。自06年开始写诗,07年担任诗生活编辑,我肯定不下千次翻阅他的专栏。我不记得最初在什么情景下,在那么多诗人专栏,进入他的专栏的。但清晰记住每次翻阅他的专栏,哪怕后来再次阅读已读过多遍的诗句,我依旧感到如初次般的新鲜和神奇。神奇诗歌中炽热或冰冷的情感,如白色月光下的波涛,翻滚在我的心底。那闪烁、激荡的光,一直使我战栗。而他笔下的每一行,都无比奇怪地折射着我的处境和现实,过去,甚至未来。也或许这个原因,他成为至今为止我最为喜欢的诗人之一。虽然我对他一无所知,除他的专栏以外,我也从未特意在网上或书店,留意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以及他现实生活中的点滴。而他的专栏一直没有更新,我也很少读到他的新作。但仅仅专栏里的诗,就足够我朗读一辈子。是的,我喜欢默默朗读他的诗,无论节奏,用词,所有的隐喻,都使我看见一个诗人拥有高贵的品质和心灵。是的,仅仅这些不多的诗歌,就足够我看见一个人的一生。就像一座山峰,耸立在我的世界,足以照见我的一辈子。------这太神奇了!每每想到此,我就感到尘世中冥冥的相遇、承接、转换、重复,使一切悲伤和不幸变得虚无,从而使灵魂充满安慰和温暖。
“送斧子的人来了,我们的头来”,从专栏里的标注上看,这首诗应该写在1990-1992年间。我读到时已是2007年。在2008年某天再读时,我有了切身体会。那年我收到一把相同的斧子,也交出我的头。之后我处在风暴的中心。而他接着就写到“已无所谓什么征兆,风暴就是一切”。再之后,我四处漂泊,走在绝望的途中,想象未来的日子。他写到:死亡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我已无法停止忧虑重重的漂泊/我已无法不跟上赴死的鼓点/这多么像痛楚的鼓点/爱的鼓点。而“何时从黑暗的谬误中解脱”是他引用涅克拉索夫(1821-1878)诗句,作为一首诗的题目。他从另一个诗人的诗里读到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诗人在很久之前,说出他那时最想说的话,在2008年又同样说出我最想说的。“何时从黑暗的谬误中解脱/何时戴上含泪的荆冠/何时完成虚弱的一掷/何时用祈祷换取告别/因为有了错误/痛苦才这样准确/因为已是第六日/灵魂才不需要加倍的愤怒/啊,陌生而年轻的名流/时光的屠夫/帮助我狂热地死吧/正如鼓励我从容地生
还有一首《黎明的马槽》这样写到:黎明的马槽/像马背那样/布满粗糙的颗粒/磨擦着我的脖颈/我靠在东海的岸边/戴上又脱下手套/肺叶充满锈铁的气息/阴郁而又可耻/雷电一闪而过,燕子/黑色的翅膀稍纵即逝/海洋也只是/简单而神秘的死巷/被按进槽口的头颅
犹如复活的星辰/缓缓睁开眼睛,叹息的血水/净化着使幽灵日益消瘦的生活
那一年我也是一个人在祖国的东海岸独自漫游着。那一年是2009年。那一年,我所有的一切被剥夺了:他立马写到《夺去吧》
夺去吧,夺去我的岁月
夺去我最黑暗的光阴
夺去奢侈的宁静
夺去空响的手镯
夺去紧紧跟随我目光的镜子
夺去吧,全都夺去
夺去蛇和蝎
夺去怜悯,这恐惧的亲生子,哀伤的肉刺
夺去火,夺去水
夺去断了弦的提琴
夺去吧,夺去可怕的先知
夺去耻辱
夺去阴郁的激情和残存的疯狂
夺去无处安放的死亡之躯
然后是
《由于阴谋,由于顺从》
由于阴谋,由于顺从
恐惧的今天,也就是
同样恐惧的明天
时间穿着唯一的旧靴子
候鸟向南飞去时,北方的冰山
倍感孤独
太阳教育并且凝固了我们的生活
小小的赞美诗左右着
苦难的星辰,泪水靠近的大海
悲剧已平淡无奇
这太神奇了,他写下的每首诗,都像一个个镜头,记载着我的生活。而我只要朗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