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最先是从王老汉的女儿二妮子口中传出来的,这就更可以做为村子里少数几个人亲眼目睹东明已痊愈的一个有力佐证了。
东明在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之后终于找到了传说中那座仙山上可以治好村子里历时一百多年都未治好的可治愈的麻风病的仙草。这个消息的传播几乎是不需要时间的,它所带来的喜悦也是不言而喻的巨大,以致村中所有的人都获得了这种一致的感受,并且仅两小时的功夫,每人身上的结痂都毫无例外地掉了一层──这是作为村里特有的燃料的── 一百多年来人们第一次得以看到自身鲜红的肉体,因为即使是这里刚出生的婴儿也同样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结痂。这似乎是一个预兆,预兆着村子里的麻风病就要从此根治了。这预兆也马上被二妮子的进一步说明证实了:东明回来时带回了很多的仙草,大概足以治好全村的麻风病,当然,消息的中心是王老汉家。然而,感到最为快乐的应该是王老汉的二妮子,可这一点很少有人意识到,除了与这一快乐直接相关的二妮子和东明,还要加上刚从村外闯进来的那个叫化子(这个叫化子的闯入对于大麻风村的村民而言将注定永远是个谜,材民们对于他如何闯过三十里外驻扎着的密不透风的守军发表了种种猜测,但同样的猜测并没有发生在东明身上,人们早就认为他在穿过守军包围圈时就被烧成灰了。对于东明,村民们只有惊奇于他何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大麻风村和那座仙山之间做一次通畅的旅行,并且在毫无负伤的情况下得到那传说的的仙草。)由于叫化子的闯入,二妮子关于爱情和婚姻的美好幻想就被一笔勾消了。村民们对于这个叫化子有一种无法抑制的莫名的崇拜感,崇拜他那亮洁光滑的皮肤。而由于对这种健康状况的遗忘和对恢复它的无能为力,他们又畏惧他,就像人对于神的崇拜和畏惧一样。于是按照村里的惯例(其实这种惯例只使用过一次,就是六年前二妮子的姐姐大妮子嫁给了逃到这里的一个逃犯,更确切地说是一个杀人犯──大麻风村在外人眼里一定已成了一个不受法律约束的世外桃源),二妮子就要嫁给叫化子。叫化子没有太反对,却也不是绝对的赞同,在最初不太坚定的微弱反抗之后似乎也很乐意在这里住下来,每天吃过饭后走街串巷,时不时地停下来和正挠着头皮或身子的村里人闲聊。由于崇拜和畏惧,村里的这些人对他的谈论只能是很欣赏的点头赞同,其实在他们看来,这两三个月来所听到的谈论无疑是正确的,这“无疑”并不是出于崇拜,而是出自他们内心还未被一百多年来未能治好的麻风病完全损害的可怜残余的真正理解;然而又恰恰是崇拜使他们丧失了将谈论的内容付诸实施的决心。当他们理解叫化子谈话的时候,他们就会有一种释放的感觉,外面厚厚的结痂也多少剥落了一些,然而紧接着会有更厚的结痂会更加厚实的覆盖住刚露出的皮肤。从这里他们似乎找到了对叫化子畏惧感的合理解释。于是,慢慢地,叫化子的谈论变得越来越不受欢迎了,尽管他的谈话内容不断更新。不过有一点他们是不会更改的,那就是三个月后他和二妮子的结婚庆典。
二妮子是美丽的,她的美丽甚至远超过了她的姐姐大妮子。大妮子的美使村民们从简单的结婚仪式── 痛苦的繁衍后代──中醒悟过来,男子们的心中有一股痛苦的躁动,有生以来的感觉麻木此时终于有了清晰的感知,村子里第一次被注入了活力,第一次有了感情上的整体波动。许多未成家的男子都让自己秃头秃脑的父母到王老汉家提亲,那种竞争的热闹场面无论是在外人还是在他们村里人看来都是令人莫名惊讶的,这种热闹场面直到那个杀人犯──大妮子现在的丈夫──逃到大麻风村后才停息了下来。大妮子理所当然地成那个逃犯的老婆,这是得到了全村人一致同意的,包括王老汉和大妮子本人。经过这场风波之后,村民们并没有记恨王老汉,这从他们真诚的行动中体现了出来:村里人依然将供烧火用的皮肤结痂送到王老汉家。对这一切王老汉的大儿子都有自己的看法。王祈希总是说:“所有这一切连同它的结局都应该当作极大的痛苦让所有人品尝。”
村民们没去驳斥他,除了他们的麻木和没有能力之外,对王老汉家总体的惧怕情绪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其中有对王祈希的惧怕,有对大妮子丈夫的惧怕, 更有对二妮子那惊世骇俗的美的惧怕,甚至不是惧怕,而是恐惧。
二妮子是美丽的,她的远远超出大妮子的美在很早以前就笼罩了整个村庄,那种美透过结痂间细细的缝隙得以获得极大的,足以侵袭到三十里外守军的冲击力。人们在那天早上意识到她的美之后才猛然明白:原来对于大妮子的感觉只是他们所将要遭遇的巨大痛苦的轻微前奏,从这里他们似乎通晓了王祈希所说内容的真正含义──虽然他的意思并非如此。之后大麻风村更是没有一刻的安宁,人们已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自己对王老汉家的敬畏,他们想象不出会有什么比身上掉下来的结痂更具表达力的东西,因此只有愧疚地,默默地,但同时又无法掩饰的忍受那“极大的痛苦”。
令他们气愤的是,这正是王祈希所希望看到的,他说:“你们终于还是具有真正感情的。”
现在也已染上了麻风病的大妮子的丈夫问他说:“那你呢?你是否很早就具备了真正的感情?”
王祈希没有回答。而当人们又痛苦的发现了二妮子和东明之间已保持了很久的恋情之后,持继四年多的搔动一夜之间便完全平息了,看起来人们似乎很乐意接受这一事实:他们是作为忠诚的部下而接受了二妮子下达的这一命令的。
这时王祈希几乎有些兴奋了,他回答他的妹夫道:“这就是我的真正的感情。”
然而他妹夫现在已麻木的无法思索。他问道:“那你怎么还住在大麻风村里?”
“因为凡得了麻风病的人只能住在大麻风村。”
村民们又开始筹办起来二妮子的婚事来,自然东明家的结痂也多了起来,如果没有后来叫化子的闯入,他们或许会忘记当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重大而长远的决定的。叫化子的到来所引起的骚乱更甚于大妮子的丈夫,这是不言而喻的,因为二妮子的美远甚于大妮子。村民们有甚至认为叫化子甘愿留下就是由于二妮子的缘故,更有人猜测他是听说了那个只用过一次的惯例之后,冲破了守军严密看守而闯进来的。也有人反对这种说法,尽管它有东明的一次来回作为论据,但他们想那大概是守军怕传染上麻风病而有所顾忌才使东明得以出去的。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又觉得疑窦丛生了:东明痊愈后为何还能再进来,是否是守军将他看成了这个村子的救星才放他进来的,那么说或许只有被认为是这个村子的救星的人才能进来。然而这样的推理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力,村民们不承认那个逃犯和叫化子会是他们的救星,他们自认除了患有麻风病外,其他方面自己都远超过他们俩个。村民们对于他们俩个现状的解释归结为一点,那就是不安分。不安分而触犯法律,不安分而失掉钱财和地位。王老汉就一直这样嘱咐王祈希:“咱就安分点吧,甭整日地想出尖儿。”
村民们对于近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的猜测和讨论终于告一段落了,正如两个争吵的穷人突然间发现了一大宗宝物而停止争吵一样──第二天,他们发现王老汉的二妮子已经有一半身子没有麻风了──随之而来的将是更富想象力的猜测和更加激烈的讨论。二妮子的美现在全部通过那已好的半个身子而散发出来,不过村民们看着又认为她并不如以前美,原因或许是二妮子的美没有了原先的那种冲击力。
“你看看你,光光的,看着别扭不别扭。”大妮子边数落边拿手在二妮子的胳膊上滑过,“真跟那蛇一个样。”
大妮子的丈夫当然赞同自己老婆的说法,逢人就说:“好个啥,跟蛇一样。”
而当村民们问起他当年的情况时他又说:“入乡随俗吗。”
“对,你是染上麻风病了。”王祈希这样说。
“入乡随俗”的提出又使人想到了三十里外的守军以及守军那一边的人,人们才又拾起原来早已存在的盼望──治好麻风病。二妮子半个身子的迅速痊愈也将祖辈们传说中仙草的神奇效用充分显露出来。村民们都盼望让这种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这种想法的实现更强于摆脱他们已熟悉的麻风病本身。
王老汉看过二妮子一半的痊愈后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嗳呀,这仙草真有这么神奇呀。明儿个我也要去试试。”听到王老汉的话后二妮子的焦躁不安达到了顶点,她和哥哥王祈希好像都预见了什么,用王祈希的话概括:“村子里的麻风病不会有治好的希望了。”
“东明啊,二妮子的情况大伙也都知道啦,你干脆把那仙草都拿出来,那咱大麻风村不就再没有麻风了吗?你说是不是?唉,还有,这二妮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原本明儿个不是让她和那叫化子成亲吗,把新郎官一换不就屁事都没了吗。咱村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没有那叫化子闯了进来,明天甭问就是你和二妮子成亲的好日子,这事村子里都跟明镜似的。可规矩不能改呀,祖辈们不是经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吗,咱不能逆天呀,这理儿村子里也都明白。可这天也有阴的时候,月亮不也总是缺一大块吗,就这个理儿,世上好些个事都得经过磨难才能成啊。咱说句老实话,早在你出村子那会儿我就猜到了:你东明准行。连你祈希哥都说了,原话他是这么说的:‘现在可以等待有知觉的勇士从传说中走出来拯救我们了。’听起来怪拗口的,幸好我一字不差地全记下来了,那就因着我觉着这句话他说的对,虽说他总是说错话,可这次我心里明白,保准错不了。这不,话音还没落你就回来啦。这就说明我王老汉还是挺有觉悟的吗,不单是我一个人,我家几乎个个都是这样。祈希我就不说了,尤其是我那二妮子,这你就更明白了。她一定也跟你商量过了。那小叫化子刚来那会儿她就闹着要寻死,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还把村里送的厚结子全给倒进了臭水沟。那会儿你兴许已经出了村子了吧,要不我看你说句话她就再不会这么干了。除这以外还有更气人的,你祈希哥竟站在一旁帮二妮子说话,说什么做得好,做的对,还说二妮子比村子里谁都明白事儿。你看他说这话咋能不让人生气呢。不单我气,村子里的人个个都气他,我这老脸都不知该往哪搁啦。还有呢,你猜咋的,那穷叫化子也跑来凑热闹啦,我看他纯粹是幸灾乐祸,二妮子越跟他闹他就越高兴,我那祈希就是从那会儿跟他好上的——简直要了我的老命啊。我早知道这叫化子不会是啥正经人,他来咱这村子里绝没啥好事,可谁曾想他会先害了我家祈希呢。你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你也会这么看吧。”
说到这里王老汉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找到了一条通往自己理想地域的通路,高兴地两手抓抓头,挠挠身子,搓搓手,再习惯的拍拍,搞的一地白花花的。“这个,就是仙草的事,能不能今儿个就把那仙草让大伙吃了,好把这麻风病全给治好了,那时候全村人再给你和二妮子成亲。想像吧,那可是几辈子没见过的新鲜事啊。我这脸上也有光嘛!”在他说话时东明始终保持着一种茫然的神态,并伴随着越来越明显的愧疚感,像是无意中损坏了一件属于别人的极其珍贵的物件而无法赔尝一样,显得尴尬万分,只好无助地用手不停地比划,嘴里发出“咿呀”的声音。
“哎呀,我说东明啊,这又不是啥坏事,可甭推推让让的。”王老汉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
这时东明就更忙的费劲了;口张的大大的,两手不停的摆动。然而说出来的仍旧是“咿呀”一类的词。
“嗳,东明,村外头的人也都这样说话吗?你学得可真快呀,可你大伯我不懂呀,你就干脆说咱这儿的话吧,甭拿我这老汉穷开心啦。”王老汉脸上哈哈的笑,眼里却是凝滞不动的目光,直盯着东明的嘴,像是等待从东明嘴里会吐出什么宝贝。东明对王老汉的眼神很是兴奋,拼命拿两手往大嘴里戳。之后又把手在面前左右夸张的摆着,脸上也逐渐有了被理解的笑容,因为王老汉已经微笑着弯起身,侧仰着头慢慢地凑近东明正张开的嘴,屏住了气,眼睛颤抖着匆匆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他渴望的什么宝贝,不过他没有沮丧,反而更显出激动的神情来,脸上的红光即使被厚厚的结痂掩盖也能通过它那顽强的意志而被人察觉出来,并无疑感染着它的观众──东明。于是王老汉伸出一根粗粗的手指,在东明微笑的鼓励下把东明的嘴摸了个遍。最后他有些愤怒地“呼”地立起身来,直愣愣瞪着东明。由于要腾出手去挠他那崎岖不平的光头,不由地减缓了愤怒的传播速度。而且那种愤怒的震撼性也显然也受到了抑制。不过东明可以体会到王老汉此时的愤怒程度——他当然熟悉这里人们表达愤怒时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攒足了劲的王老汉终于爆发了:“你这是要干啥?明明没有宝贝还让我找,我就纳闷嘴里能藏些啥好东西。算了,不跟你聊了,去村子里的‘聊地’去。”说完王老汉又木木地站着,有些贪婪地看着东明已痊愈的鲜红光亮的皮肤,然后踱起小方步,径直走了出去,对东明的劝阻不置一顾。
走到外面,已聚在那里的半村子的人问王老汉是不是已经拿到仙草了。
“仙草?哎,真是,只顾掏他的嘴了,倒把仙草的事给忘了。”于是王老汉又在众人的鼓励下进了东明的家。东明看到王老汉又回来了当然高兴,他觉得王老汉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对他的真诚理解了。
“对了,东明,看你大伯这记性,就是你带回来的仙草那档子事。要不你到外边看看吧,那么多人都等着你用仙草治他们的大麻风呢。”
王老汉马上又回来问。
东明听了王老汉的话,原来灿烂多姿的笑容立刻凝住了,又开始用手比划起来,同时“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王老汉默默地站了两分钟,怔怔地望着东明,想着什么。
“咋啦,难道东明你成了哑巴,不会说话啦?”
东明立即眉开眼笑地承认了自己痊愈后的缺陷。
“真不会说话啦?那仙草你放哪啦?就是治大麻风的仙草呀。啥,摇头,那治病的仙草,仙草,没啦?”王老汉轻声轻气地说出了自己那对于全村而言相当于噩耗的猜测。
东明点头承认了这一猜测的正确性──噩耗被证实了。
“啥,仙草真的没啦?”说完这句话,王老汉扭头就走,几次将要有所辨解的东明挡开。
“你们等着,我回家去问问我那二妮子去。”等到了外面,王老汉对等在外面的人说。外面的人就问他出什么事了。
“仙草没啦。”王老汉没好气地答了一声,然后一个人走回家去了。
“二妮子,二妮子,你咋和这叫化子在一块呢。我问你,东明带回来的仙草还有吗?真没啦。”
二妮子一看见王老汉凶巴巴的样子就只有抹眼泪的份儿了,对他的提问先是摇头,然后是点头,完了又眼泪汪汪地看着一旁站着的叫化子。
“他大伯,让我给你说吧,二妮子现在也成了哑巴了。事情是这样的,东明原本确实带回来许多仙草,但在进村的时候被守军没收了。当然,东明还藏了一些,而二妮子半个身子的痊愈就是那点仙草神奇效用的结果。我想那些守军没收仙草大概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仙草的量不足以将所有人的病治好,从而导致村子里的不稳定。外面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你们远离文明的时间太长了。”
“我也能理解。”王祈希从屋里走出来,接着叫化子的话,淡淡的说。
“你能理解个屁,整天不干活,只知道跟这小叫化子说闲话。叫化子,别以为你没得上大麻风就能上了天去,过不了几天我们村子里的人全会好的,说什么怕村里不稳定,哼,过不了几天外面的守军就会按量把仙草发给我们了,你也别想把二妮子娶走。不跟你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人说了。嗳,我再问你,是不是治好了病人就成了哑巴啦?”王老汉又不得不问叫化子道。
“不是的,东明在村外时并不是哑巴,只是回到村子里之后才成了哑巴的。”叫化子又毕恭毕敬,一本正经地答道。
“我想就该是这情况,这是他们没这福份,谁叫你们不老实做人。我再去一趟,告诉在那儿等的人,没仙草啦。既然外面的守军管这事,咱也用不上啥劲的。”
王祈希看着远去的王老汉,说:“但愿这次的大风暴能使船掉过头来。”
一定是王老汉在东明家门口说了些愤激的话,因为就在那天,东明被等在门外失望的人群打死了。对于这件事的发生似乎只有二妮子一个人感到伤心,她连哭了三天三夜。开始时还用手把眼泪擦擦,后来连擦也不擦了,于是泪水就因着那半身结痂间的缝隙流下来。三天后二妮子不哭了,她另一半身子的麻风病也好了。同王祈希预料的一样,谁也没有对这件事表示惊奇,包括二妮子本人。大部分的村民是这么想的:“二妮子哭了三天三夜就没麻风了,那咱们也哭三天三夜,兴许也会哭好的,眼泪是药水吗。”这样,整整三天三夜,大麻风村只闻有痛哭声,除了王老汉和王祈希,所有的人都在哭。王祈希说:“整个大麻风村只能用这不真诚的泪水作为他们对唯一勇士之死的回报了。”
在第三天上,王老汉走家串巷对村民们说:“村民们啊,甭哭啦,我那二妮子是吃了仙草治好半个身子之后才又哭好了那半个身子的,你们没吃仙草,再哭也没用的。”然而这一次村民们并没有听王老汉的话,反而哭得更凶了。就在那天夜里,叫化子和二妮子逃出了大麻风村。在哭声震天,狂风呼啸的晚上王祈希对他们两人说:“大麻风村只能供有麻风病的人存在下去。”
几年后的一天夜晚,迅疾的北风携带着断断续续的凄凉的叫喊声送到了大麻风村:“哥──,祈希哥──,你──出──来──呀──!”夜晚的大麻风村同以往任何一天一样,一片宁静,只有王祈希自言自语:“并不一定只有出了大麻风村的人才可以真正的说话。”。
2000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