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迈克尔.帕尔玛（Michael Palmer）
北岛译

建造博物馆

我们在路边发现的洞
总有甚么会进去

我们看见反拼的名字
在沙中找到残碑

那些炸弹如此聪明
洞里我们会找到一只手

这是书写之手
这手梦见一个洞

在每只手左右

这手被称为夜中昼
因为有彩片在握

我们从不说词语沙漠
也不让沙子从指缝流过

我们忘了这手
是我们的
我们会说，记忆选择
想到面目皆非

被燃烧的井或墙框住

词语发出甚么噪音
写下它们自己

石头
– 给曼杰什塔姆

甚么猎狼犬奔走？
甚么穿着讲究的女人
用琥珀眼睛作野性向导

为雪白蜂房
作证？
为甚么红袍歌手

在歌中冻结
那石头，残缺不全，
或画外音在说，

鸢尾花记录蜻蜓
但是别问飞行
别问彩虹色？

所有这一切
与袖子无力的承诺，
穿梭往复，编织。

而那些甚么呢？
甚么世纪，你见它经过？
甚么猎狼犬在你背后？

无题（99年5月）

三条腿男人之舞
噢我记得

他那花哨外套他的
帽子我记得

甚于我自己的
名字如果比不上

那些种进我的青春
必需的方程式

说到青春
其实我从未有过

甚于电车的隆隆响
让我们的床振颤

正如重炮
逼近城市 粉碎墙壁

让人想到大键琴
拨响重重变奏

再来一回吧
三条腿男人最后之舞

无题 （2000年2月）

窗口裸体的女人
背朝你，俯向小提琴

在花边窗帘后面
在街道之上

并非虚构
如组曲并非虚构

其主题与变奏
装饰与补音

并非虚构
如单向街依旧

在雨中湿漉漉
并非虚构

裸体并非虚构。
它阅读我们

当我们倾听那音乐
奶白色眼睛睁闭。

虚构怎么想到我们？
雨，音符，柔和而落。

走点儿调儿没关系
在褪色的绿

笔记本中我们记下
这些，藏起那些。

到底叫甚么名字，
那黄花小银叶的树，

在水泥中？我以前知道。

而今天，润日，
窗口空荡荡。

古典研究

我问影子大师
刨根问底

可他说艺术短暂
生命漫长。

说让我们赞美
那烧尽白昼的火焰

烧尽一块块石头
和谷仓旁的紫丁香

烧尽你青春时光
母语和父语。

火让草叶卷曲，
房梁变形，

车杠粉碎，
灰烬随风翻滚。

你忘了石头呼啸，
茅草飘摇？

我问影子大师
关于上下，

关于彼此
始终。

可他说，
我不是大师

只是个影子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