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更多的人看到火车
黄土路


父亲生活在山地，到现在都没看到过火车。父亲到我生活的城市来了，我带他去火车站。火车在火车站里，隔着售票大厅、候车室和站台，父亲看不到它。我想，买张火车票好啦，我们可以坐到最近的那个站，然后返回。父亲实在想不起自己要去哪，他坚决反对我们花这份冤枉钱……然后父亲回乡下去了，他跟乡亲们讲火车。火车很长，一节一节的，这谁都知道。父亲跟乡亲谈得最多的是火车站。火车站比家乡的汽车站大得很多了，足足有一千倍。看着火车站前广场和进站口排起的长队，父亲就知道火车有多大了，它足足有我们看到的汽车一千倍。父亲再次动用一千这个数字，在父亲看来，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记得数年前，我告诉父亲，我的工资有一千元了，父亲很满足地抽着水烟筒，很快乡亲们都知道我的工资有一千元了。乡亲们花的钱都是一元一元的，而我，每个月竟有一千元，他们认为我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决定制造一列火车，让它在山地奔跑，让更多的人看到它。我估计要花上二十万元。我自己有九百八十元，我的朋友子建答应出十九万八千一百二十元。我想，用它来造一列木头火车足够了。

火车会从村西人们去到的最远的六毛岭开来，经过我们村后，开到村东人们去到的最远的江良垌。它刚好要沿着盘阳河的西岸行驶十里地。盘阳河大家都知道了，它是一条世界上最小也是最有名的河，它被称为长寿之河。

我要先铺好铁轨。对不起，虽然它是木头做的，但我还得把它叫做铁轨。乡亲们看到两排长长的木头铺在地上，中间是一排排间距相等的枕木，他们会说，这不是木梯吗？我们从没见这么长的木梯，把它竖起来，顺着它爬上去，可以到天上去摘月亮了。我告诉他们，这不是木梯，是铁轨，它是用来跑火车的。现在乡亲们终于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这就是造火车。他们兴奋地从四面八方赶来，要帮助我造火车。我从他们当中挑选了十个木匠和十个铁匠，在电影厂美工的带领下，帮我造火车。木匠负责锯木头，刨木板；铁匠负责钉钉子，把它组合成一节节车厢（车厢会有真正的火车的车厢那么大）。我还让他们配合起来做火车的轮子。火车的轮子比马车的轮子稍小一些，不过，不管我怎么费劲地向乡亲们解释，他们就是不相信，他们觉得火车的轮子一定比马车的车轮要大上两倍。我们争吵了两天，结果还是相持不下，于是我打电话去给子建。子建说，那就依乡亲们的吧。

现在，火车造好了，因为轮子比正常的火车大上两倍，它显得很高大。其实我知道，它是世界上最高的火车了。面对这庞然大物，乡亲们还是不太相信它就是火车，因为它除了车头装着五台发动机，其他竟是木头做的。于是我把乡亲们劝回家里去，我告诉他们，明天起来，他们就会看到真正的火车了。乡亲们将信将疑，他们回到家中，生火做饭，很快，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趁着这当儿，我和电影厂的美工，还有他的几个助手，很快就忙碌起来。我们按真正的火车的样子，动手给火车上油漆。我们还给铁轨涂上钢铁的颜色。明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它就会在太阳下闪着铮亮的光了。

我们还给火车装上一个大啦叭。当火车启动的时候，啦叭里就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声，没有那“呜——”声，火车还能叫做火车吗？坐上火车，村人们还将听到火车和铁轨的轻轻的撞击的声音——咔喳咔喳，咣当咣当……这些声音，是电影厂的美工在真正的火车上采的样。

美丽的火车终于站在我的面前，它一共十二节。我亲爱的火车呀，明天天亮的时候， 你就带着村人们去村东犁田，干农活，去村西摘猪菜吧。他们会摘回几车皮的猪菜。他们把猪菜们煮成香喷喷的潲，让村里的猪吃上几天也吃不完。

200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