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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天堂的大世界
——奈保尔、拉什迪和他的新作《小丑沙利玛》
李 雾

西方有文豪,入世而独立。
一书倾人国,再书倾世界。
宁不知倾国倾世界,
文豪难再得。

英国有两位著名的印度裔作家奈保尔(VS Naipaul)和拉什迪(Salman Rushdie),都是在异国土地上大放光华的文学奇才。象牙塔里的教授们谈起后殖民写作、多元身分写作、跨文化写作等时髦概念时,常将两人视作并列的标本。不过这两人也是很不相同的。奈保尔有印度教背景,他还是第一种姓、高贵的婆罗门。拉什迪却出身穆斯林家庭,而且父母相当虔诚,虔诚到移民巴基斯坦,搞得拉什迪在伦敦读完大学后很尴尬:回印度呢还是随父母移民巴基斯坦?(他在巴基斯坦生活一段时间后又回英国了。)

奈保尔是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这足够说明他的地位。拉什迪的文学界排行也不低,他1981年出版的小说《午夜的孩子们》(Midnight's Children), 当年获得英语文学界最享盛誉的文学奖项布克奖,1993年又被选为“布克中的布克”——意为过去二十五年里最好的小说,该年为布克奖设立二十五周年。蓝登书屋曾请专家们评出二十世纪百佳小说,《午夜的孩子们》也在其中。今年(2005年)10月,《时代》周刊书评人排了一个该周刊1923年创刊以来的英语小说一百强,《午夜的孩子们》又在内。

文学之外,拉什迪也是名头响亮。在西方,他是言论自由的象征。拉什迪1989年出版的小说《魔鬼诗篇》(The Satanic Verses),某些段落被认为是侮辱了伊斯兰先知穆罕默德,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为此颁发追杀令。整整十年后,霍梅尼已死,追杀令才在西方国家的压力下悄悄撤销。《南方周末》对瑞典学院院士斯图尔.阿兰的采访(该刊2005年10月15日)里,曾提到这一事件:“瑞典各界尤其是作家纷纷发表抗议声明。瑞典学院以不干预政治为理由,拒绝以学院名义发表声明……最后三位院士愤而辞职。”——可惜的是,这大概断了拉什迪走向诺贝尔文学奖的路。

奈保尔诺贝尔文学奖得奖演说的标题叫《两个世界》。奈保尔出生在加勒比海岛国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他的小世界是特立尼达岛上封闭的印度婆罗门家族。小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他幼年时并不知道的大世界。直到奈保尔三十四岁时,动手写一本关于特立尼达的历史书籍,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岛上其他居民近乎一无所知。他祖父的店铺挨着一家印度穆斯林的店,但奈保尔只知道店主的姓。岛上的黑人,葡萄牙白人,奈保尔他们称之为“西班牙人”的南美混血种,还有华人,他们来自哪里,为什么来到这里,他们有什么故事,奈保尔全不知道。这时奈保尔已经住在伦敦,有了大世界的眼光,在这一眼光的观照下,他回过头来写小世界的内情。两个世界间的张力,就是他写作的动力。

这也是拉什迪的道路。1981年夏天,他在新德里的印度国际中心小剧场朗诵《午夜的孩子们》。据一位当时在场的女士回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挤不进去的只能站在外面树下。当拉什迪的声音从扩音机里传来,为话语里某种特定的印度风味所感动,这位女士觉得,从这一刻起,海外印度人的写作,才算与印度相关了。

奈保尔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出过两部小说,《半生》(Half a Life, 2001)和《魔种》(Magic Seeds, 2004)。他说前一部是履行与出版社的合同,后一部为封笔之作。两部小说有着同一男主角,加起来才五百页,像是把一部小说拆分为二。在笔者这个中国人看来,这两部关于印度和印度人的小说都很有意思。《魔种》里说到男主角参与印度毛主义组织的活动;《半生》里最有趣的则是男主角父母的婚姻。他的父亲,要造婆罗门家庭教规森严的反,故意追求一位低种姓姑娘。但两个阶级并未真正融合,两人婚后生活很不幸福。见到孩子的缺点,丈夫想,“这来自她的家庭”;妻子则抱怨,“这来自他的家庭”。多元种姓身分的男主角只想早日离家,留学去英国,走得越远越好。书名《半生》,就是指男主角总觉得自己有一半对一半的两种身分,选择哪一种都只是一半生命。

我国作家写过很多文化大革命中极左思潮和政治压力所造成的婚姻悲剧。在我国作家笔下,女的通常很漂亮。而男的,如果本身政治条件好,是看中女方漂亮;政治条件差则是不但看中女方漂亮,还看中她的工农出身。但《半生》里那个男的,为了表示自己思想好,找的竟是又丑又笨的女孩,真的是各方面都配不上他。常听到国人问:我们有三年大饥荒和文化大革命那样惨绝人寰的政治大灾难,为什么我们的作家写不出可以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煌煌巨著?如果以大世界的眼光看,问题或许可以这样问:为什么没有文革经历的外国作家也能写出优秀的“文革”题材,能把左倾政治立场泛滥到个人生活的流毒写得那么透彻?

笔者觉得有广泛的印度之外意义的书,奈保尔自己却看得很淡。他在接受《纽约时报》书评编辑采访(该报今年8月7日)时说:你写关于男人和女人掉入爱情的小说,在这里和那里来一点叙述,这也可以,但是,不会有什么影响。奈保尔认为小说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报告文学那样的非小说作品才能抓住当代世界的复杂性。至于他自己,如果不写报告文学积累素材,他根本就写不出那些小说。

西方小说,从源头来讲,就是写某一个地方的男女之情。“小说”的法文是 roman,就相当于英文的罗曼司。近年来,奈保尔对小说的定域性很不满意,认为这一性质限制了小说反映当今的全球化时代。

奈保尔对小说的悲观似乎为市场所证实。《纽约时报》12月7日关于秋季图书销售的报导里讲,近几年来,小说销售量下降而非小说类上升,这趋势是从9.11事件开始的,自那以后,似乎相当一部份美国读者将兴趣转到有关伊斯兰、中东、伊拉克和美国外交政策的非小说书籍上去了。

拉什迪很不同意奈保尔的小说过时论,为此曾与奈保尔论战,他甚至颇有豪情地说:少了奈保尔,小说照样卖(这不是原话按词硬译,而是用汉语口语传达其语气)。难道小说家就不能以他的想像力,突破定域性的限制,在男女之情的展开过程中,将不同地域之不同人物的命运绞合起来,并层层卷入大世界的波谲云诡?拉什迪今年9月上市的新作《小丑沙利玛》(Shalimar the Clown),就可以看作是他对这场争论的实践性答辩。

这不仅是一部与印度有关的书,更是一部关于大世界的书。小说以九十年代初发生在洛杉矶的一件凶杀案开场。美国驻印度前大使马柯斯在探望女儿时,被他的司机——一个自称“小丑沙利玛”的克什米尔人——所杀害。女儿是马柯斯在印度时婚外所生,其生母为克什米尔人,女儿就取名“印度”(India)。 为避免混淆,笔者译作“贤豆”。“贤豆”为印度在中文古籍里的诸多名称之一,至今这两字的粤语发音仍然很接近英语 Hindu(印度人),而且“贤豆”也比较像女孩子名字。马柯斯,贤豆和小丑沙利玛,再加贤豆的生母、也是小丑沙利玛的妻子菩妮,是这部小说的四个主要人物。

《小丑沙利玛》的扉页上写着:“爱的怀念,给我的克什米尔祖父母”。原来,按祖籍说来,拉什迪本是克什米尔人氏。克什米尔是一个有着很多瑞士般高山湖泊的美丽山国,英国统治印度次大陆期间是殖民者的避暑胜地,她在印度和巴基斯坦分别独立时被两国瓜分。在拉什迪笔下,克什米尔本是各族各教和睦相处的“天堂”,却被印度军队和宗教极端分子的冲突所毁灭。印度教徒菩妮和穆斯林沙利玛本是一对恩爱夫妻,但是印巴两国在克什米尔的屡次冲突所激起的宗教极端情绪,令这桩跨宗教婚姻难以维持。菩妮受到了威胁,她要逃出这个环境。印度和巴基斯坦为克什米尔归属问题而发动的第二次战争(1965年)结束之后,菩妮为视察停火线的美国新大使马柯斯表演土风舞,她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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