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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老屋（组诗）
韦妙才

（一）
　
母亲就在这里怀孕我
挺着一个圆圆的梦
在泥砖砌成的门口
挪进挪出晒着阳光

一个霞光满天的清晨
我一生啼哭划破母亲的胎盘
在这间老屋的上空回响
山花开满了祖母的脸

我歪扭的步子
和庭院里的草一起生长
慢慢地周正起来
挣脱母亲的手掌

老屋的木门槛
被我用菜刀剁出累累伤痕
祖母总以一句这是我孙儿的杰作
挡住母亲的责怨

老屋充满生气
松明子总是赶跑黑暗
父亲在松明下
教我读人之初性本善

老屋下的水池清澈如镜
鲤鱼和鸭无忧地浮游
我总是在露珠未干的清晨
偷偷地捡拾二婆家的鸭蛋

（二）

夕阳氤氲
花生米香醉父亲的酒碗
一张圆桌
圈着温馨圈着笑声

月挂树梢的夏夜
老屋门前
坐满纳凉的乡亲
话题从柴米油盐到人情冷暖

三九寒冬
人们围着炭火取暖
而母亲却肩挑竹筐
到山坳那边捡拾牛粪

冬夜里
一堆红红的炭火
烤暖老屋的墙
也烤暖母亲的脊梁

清晨的阳光
盈满嫂子挑着的水桶
哐哐当当的声音
缭绕嫂子的长辫

门前宽阔的晒坪
软软的稻草弥散醉人的芬芳
遗落的稻谷
召引满天麻雀的翅膀

屋檐下那个木钩
于风中摇曳满篮子的菜香
我和哥哥常常搭着凳子
把咸菜偷偷品尝

（三）

月光从西屋的瓦亮射下
斜照在祖母的床前
满地的清辉
是祖母头上的华霜

祖母坐在西屋的门槛上
在干瘪的腿上搓揉麻绳
用木鱼编织捉虾的网
我时常欣赏祖母的眼光

祖母额上每一道皱纹
都是这般的慈祥
如同老屋前的池塘
一年四季无风无浪

祖母总是一棵树
一棵村边的木麻树
除了善良还是善良
任由我们骑在她的肩上

我每次离家　　　
祖母总是把眼光
拉长了又拉长
把我送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而我总是一步一个回望
回望老屋的土门
泪眼中把祖母的身影
珍藏珍藏
老屋静静地陪着祖母
陪她走完辛劳的一生
如今土气的屋门边
依然靠着祖母的那根拐杖

（四）

月亮升起的时候
母亲便在老屋屋檐把煤油灯点亮
摇着咿呀的织机
以优美的姿势纺着棉线

鸡鸣五更
母亲把睡意挂在屋梁
又燃起炉火
把我清晨上学前吃的米饭
在瓦煲里炖香

带着母亲的微笑
我走出老屋的门
一路踢着石子
到学校去聆听女教师的歌声

朝朝夕夕
我长大了老屋却老了
门口边长满了凤尾草
还有丝丝缕缕的九里香

庭院的石板
被母亲的脚掌磨光
月亮躲在石板中
偷偷记录着母亲的辛勤

岁月斑驳
斑驳不了老屋的青春
屋边的番石榴
永远在我的心中飘香

韦妙才，男，1958年生，钦州学院中文系副教授，广西作协会员，郑州小小说学会会员，钦州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80年代开始写作诗歌、散文、小小说、文学评论，已在国内《小小说精选》、《伯乐》、《散文诗》、《广西文学》、《南国早报》、《南宁晚报》等发表作品300多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