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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与头发相遇的故事
简昭惠

【八】

夜深了。

读马克的信使原本就难以入睡的我更加辗转难眠。

我忽然很想听听写这些文字的马克说话的声音。

我拨了床边的电话给他。

「我有没有把你吵醒?」

「这么晚,妳还没睡?」

「看了很久你的信,这些故事需要你的配音...」我觉得声音似乎通过黑暗的隧道传到他那边去。

「妳应该早点睡,想不想听催眠曲?」电话里马克小声问。

「你一定巳经上床了才说这种话,是不是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了?」

马克压着几近迸裂的笑声,低低地、诡异地说:「躺在床上是真的,我没穿衣服正在读一本诗集?」

我拿电话的手一阵颤抖,马克在暗示什么?某种隐晦的伏流似乎在身体深处涌动着......浮显成画面。我屏抑着情绪,口气平淡地对他说:「我想动笔写你的故事,你是不是自己上场演出?那营造些煽惑情节好让我把它写成限制级吧」。

「今晚,我的情绪不宜......」马克还没止住笑。

「你怎么了.....?我兴致正高昂!」我说。忍不住想入非非......

「我想读一首诗催妳入眠......」电话筒隐约传出古典音乐。

「马克,你到底在干嘛?」我焦躁地问。

「夜里/ 在妳手上/ 我的表发光/如萤火虫/ 我听到它滴答响/ 乏味的耳语/ 从妳看不见的手发出/ 然后/ 妳的手又暗中触摸 /......」马克停顿了一下,问我:「妳在听吗?」

他的声音低而温柔,气氛出来了,真的迷人......

「谁的诗?」我问

「聂鲁达的《夜表颂》,妳把灯熄了,躺在床上听我继续念,然后我们一起到那首诗的梦境里见......」

「妳的手又暗中触摸我的胸膛/ 遮蔽我好梦的韵律......」他继续用低沈嗓音,如诉如吟。

表用细小的锯(我终于躺到床上)/ 一直在切割时间/(我闭上眼睛)/ 有如森林中/ 木片屑/ 水珠/ 树干的/ 残枝或鸟巢(我开始放松,脑海随诗翻跃)/ 掉落 / 没有扰乱清静/ 没有改变冷暗/ 所以/在妳看不见的手上/ 表一直在切割/ 时间/ 而分钟像树叶落下/ 粉碎时间的断片/ 黑色的小羽毛/ 在森林中/ 我们惯于闻树根(湿的木头带着苔藓的潮味).......」

「灰尘/ 大地/ 距离/ 磨了又磨/ 我的表在夜里/ 在妳手上/ 我悠然/ 把手臂暗中搁在妳的颈下(记忆里熟悉的感动又回来了)/ 在妳体重的温暖下(我的身躯彷佛轻轻浮起)/ 而时间就落在我手中....」

「夜/ 细小的杂音/ 在森林中/ 在分割的夜里/ 在影子的碎片中/ 在落下..../落下的水里/ 然后/ 睡眠从表如妳熟睡的手/ 降临/ (我放松地随着诗的翅膀飞翔,被马克的声音托在空中浮游......)像林中/ 黝黑的水降落/ 从表落到妳身体/ 妳流向村庄/ 黝黑的水/ 时间降落下来/ 在我们心中/ 奔流/ 而就是那夜/ 阴影和空间/ 地球和时间/ 有些事流动且通过/ 而所有的夜跨过地球/ 只留下模糊的黑色香味/一片叶子落下/ 一滴/ 在地面/ 削弱了的声音/ 森林睡了/ 海洋/ 草地/ 钟/ 眼睛/我听到妳在呼吸/ 我的情人/ 我们睡了......」

马克低沈的嗓音沈入黑暗,我听到他轻轻地按熄枱灯,然后挂上电话......

我望着墙上的壁钟,时间早过了午夜。

这样的夜,我如何再能轻易睡着?我感觉到灵魂深处长久以来郁结的壁垒在黑暗中消溶......温热的泪水将枕头濡湿,梦里,我长发披散于风中.......

【九】

我向马克提出要求,希望听他谈谈他的感情,谈谈和女该子们交往的经歴。

「在人面前脱掉衣服,赤身裸体会让我有羞赧感,然而要在人面前裸露灵魂深处眞实的欲望却令我感到恐惧。」马克说:「我很想在妳面前告诉妳这些事,但是,老实说,我害怕看到妳注视我的眼睛。」

在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后,经过几天,马克真的递给我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在我高中的时候,我念的是男女合校的中学,M从小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有一天下课后他脸色惶然地对我说:『我有件难以启口的事.......』

『什么?你还会有这种事?』我哈哈哈笑起来。

「我不知道向你提出这个要求,对你而言是『强人所难』,还是『求之不得』」M 露出一种我很陌生的神色。

「你说吧,我很好奇。」

「我和S巳经交往了一段时间了,我和她几乎什么都『做』,可是她不让我做我最想做的那件事。」

「唔,那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和她又不熟。」我想起 S,她并不是能吸引我的那型女孩子。

「她对我说,如果我想做那件事,我必须先答应她的要求。」

「是很无理的要求吗?」我不禁替 M苦恼起来。

「也不是无理,只是很怪异。不过也许那正是她吸引我的地方。她希望当她第一次和我做爱时,你能在场。」

「我在场要干嘛?」莫名其妙。

「你不愿意吗?」M 想说的是「你别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其实,我很难表述自己当时的复杂心情,从小我就有些「忌讳」女孩子,一来是小时候父母亲之间的事对我的影响,再者一直以来女孩子们对我所表露的热情,早已超出我能承受的范围。我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父亲那种类型的男人。

然而那时候的我却无法抑制强烈的好奇心和窥视欲 ,想到可能出现的场景就兴奋难耐。

僻静的小巷在临港湾不远的公路斜坡上,这样的地方在香港是少见的。S带 M和我进入她阿姨在巷子尽头的一间半旧公寓。她说做欧洲服饰进口生意的阿姨去法国办货,阿姨养了只猫。她每天都得来此照看猫、收信,有时也缴些账单...照顾屋子或替植物浇水。

但在她带我们到公寓来之前,三个人都巳有了默契。

那个屋子带些湿气,S进门后开了阳台的门,猫缓步进屋来。

夏日的傍晚,听不见潮声,风徐徐吹进来,一间单身女子公寓,简单而寂寞。

冰箱空空,只有几颗干而皱的小苹果和些果酱。S将刚才在路上超市买的面包和矿泉水放到冰箱。

M走过去从背后抱往S,S 让 M抱着,一边脱衣服一边笑着凝视我,我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既尴尬又无措。

脱掉有腰身的白色学生衬衫的S,没有穿胸罩,形状美好的胸部露了出来,肌肤嫩白里透出健康的粉红色。

把裙子解开,里面穿着有些像男生穿的那种四角内裤,唯一不同的是那裤子只包到臀部的一半,而不是像男生的四角内裤罩到大腿上。女学生清新的诱惑,纯净美丽。

我第一次那么近的距离观看女孩子的裸体,窗外逐渐暗下来,我在幽微的光线中看见M男性的裸体与之交迭。

我渐渐感到不能自持,也觉得无法再在那儿待下去,我转身,带上门。独自悄然离去。猫咪在门内轻轻地喵了两声。

我走出巷口,隔着宽大的公路,远眺那座我所熟悉的城市。隔着岁月,回看我梦想的细节,我的梦想是什么?或许是一对可以飞翔的翅膀,在现实堕落和沉重的陷溺中,仍然可以借着心灵梦想自由,轻盈地飞起来,飞到遥远的地方去。

我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爱一个女孩呢?只需品尝,开放感官?相爱如此容易,天长地久却那么迷离。

我想到母亲的不幸和我成长过程所经歴的的悲伤。

母亲的泪彷佛还从眼眶四周滴下来,我的心如宣纸,她落下的泪,缓缓地,缓缓地,在记忆的版图晕开来......

【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中有了从前所没有的淡淡的感伤。

风中飘浮着许多微细的浮尘。马克是飞过高墙落入我宁静庭园被春天掩埋的一颗种籽。

「和我在一起快乐吗?」马克站在仍然寒冷却异常明亮的阳光里问我。

「马克,我不被容许能常常这样快乐地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我能看到马克这年纪所不能看见的宿命。

人世流转驿动,我们相遇,祇是在各自漂流的途中.......

「我的课程快结束了,下个月就不再到发廊去实习了。我需要完成一个毕业作品,妳能当我的模特儿吗?」马克向我提出要求。

「你要我成为『大师』不成熟的实验作品?我可不太情愿。」我向马克抗议。

「我知道妳参与很多社交活动,必须经常出席公众场合。」马克激动起来:「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能抓住妳独特的气质和内涵,其实在妳到发廊来之前,我就曾在杂志上看过妳的照片和专辑,当我第一次读到妳的诗时,我很激动,流泪不止......我觉得那是我想用来表达我自己的文字。之后,我没法抑制地到处寻找妳所有一切发表过的东西,当妳第一次出现在发廊时,我惊喜不巳......」

「马克,我是一个不值得你如此看重的人。」

「妳的气质很特殊,要慢慢深掘,但妳自己不太会打扮,一直没法突显,妳非常女性化,有种颓废的文雅,那些名牌设计师的东西完全不适合妳。」马克后退两步看着我,仔细而用心。「我能把妳变得更美;更贴近真正的妳,请妳相信我,把自己交给我。」

「马克,对于你的专业训练创意才华,我绝对相信,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果我能成为你『作品』的一部份,我会很开心。谢谢你。」

一个星期之后,在Grand Hyatt Hotel 有连续四天的国际经贸会议,活动期间我帮社团的朋友筹组几次餐会并负责主持和招待的工作。

马克替我打点一切造型,我们一起上街挑选合宜的配饰和服装,马克说:「时间太匆促,下次妳穿的,我自己设计,挑到的这些我都不满意。」

最后一天晚上我邀他陪我一起出席惜别晚餐。

穿上阿玛尼西装的马克显得修长有型,令人眼睛一亮,举手投足散发极度优雅的男人品味。许多人看出他是我带去的客人,都十分好奇。会场上四处有人议论著他,并向我打听马克的一切......

那一晚就有好几位女士和太太希望马克能当她们未来的型像设计师和指导。但我觉得她们的眼光完全不在马克作品「我」的身上,而是热情地拥簇在他身边问长问短问个没完。有一名钟表的代理商还留下名片给马克,希望进一步洽谈他当其新款名表的代言人。

我对马克说:「看来,你自己的型像经营得很成功,但你的『作品』显然还不及格。」

虽然马克曾经告诉过我很多他的梦想,但是从我认识他以后,我被他吸引的反而不是那些,是他没有说出来的那一部份。是他虽不想成为,却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美好的,痛苦的,他都没有逃避反而概括承受,我欣赏他实实在在的那部份。

我能给予马克只能是感谢和祝福,内心深处有一股无法出口的爱和无措的情不自禁。

【十一】

过后不久,我准备到雪山上的渡假小屋去。天气冷极了,气象局报告,雪积得很厚。除划雪之外,也可以避开人群静静地躲在那儿写杂志社要的一篇快开天窗的连载小说。

「马克,你喜欢划雪吗?我在〈 Mt. Buller〉曼.布勒山有个划雪的渡假小屋,两个房间的套房,周末你可以和我上山,星期天下午回墨尔本。」我邀马克上山划雪。

马克很高兴地答应我。

我将四轮传动的越野车开到 曼.布勒山下的〈Mansfield〉曼斯菲德,在那儿将油箱装满。并在轮子上绑了铁链。

站在曼斯菲德的大街,远眺曼.布勒山及〈Mt. Stirling〉曼.史特林山壮丽银白的雪景。

不下雪的季节,从曼斯菲德,可骑马进入山区,在树林中的牧场过夜,或看满天繁星。

在狄拉泰河、豪奎河〈Howqua River〉及伊尔顿湖〈Lake Eildon〉等地附近都有极佳的钓鱼区。

越过山区,就到达了维多利亚省最大的滑雪度假中心,曼.布勒山。

雪季里,曼.布勒山有超过26部的缆车,带游客登上超过75公里高的多种不同高度的滑雪道,在伯克街〈Bourke Street〉,有夜间滑雪场。曼. 布勒山下的雪季游客拥挤,但我们的渡假屋与划雪场还有段距离。不划雪时待在屋里就着火炉烤火,看书写作,欣赏雪花静静在窗外飘落......

那儿餐厅多 ,吃东西很方便,马克买了很多食物:「我不打扰妳,我来弄吃的东西,时间也不多,我不去划雪,就陪妳。」

「不,马克,我白天写东西你在我容易分心,你还是去玩吧,累了才回来,从外边随便买点什么给我就行了,我不挑剔。」

「想留下都不准啊?」马克有点不太情愿。

马克真的遵守协议,他一早就出去,过午即回,午餐他带热的意大利面和蘑菇汤回来。然后躲到另一个房间睡觉看书。

傍晚他在厨房弄晚餐,我写不下去,被食物的香味诱惑到饥肠辘辘。翻箱倒箧找来烛台和长蜡烛,铺枱布找两瓶香槟和88年的红酒。冰箱里还有一瓶莫斯科鱼子酱〈Petrossian caviar〉,和〈Grünland Cheese Spread〉一种夹着碎胡桃的德国软奶酪。我将奶酪涂在一片片小脆饼上再用咖啡匙掏些鱼子酱铺在奶酪上当晚餐的前菜。

马克弄好晚餐出来吓一跳:「哇!妳要拍电影啊?浪漫得令我心神不宁。」

「我饥寒交迫、毫无灵感 ,十足庸俗的一个女人」我披头散发,眼泡红肿。

马克煎了两块菲利牛排和烤沙门鱼块浇了大蒜酱汁,生菜色拉的味道十分特别,马克说是梅子酱加了柠檬汁柴鱼调味料再滴点淡味酱汁。

我大概饿坏了,把一桌食物扫个精光。马克吃得比我少,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津津有味。气氛很好,四瓶酒似乎都还不过瘾,又开两瓶。

带着微醺,精神非常放松,壁炉的柴火烧得哔剥响,好久没有那样,心涨得满满地......

「马克,你不是想演舞台剧?让我见识你够不够得上资格啊。」没等到马克回应我就自以为是地演了起来。

「罗密欧 / 罗密欧 / 生命若没有你 / 只是一个名词......」我用古文咏叹。

「是哪颗星辰 / 是哪位神祇 / 在他的眼中 / 我看见爱情/ 冥冥之中是谁注定 / 朱丽叶要爱上罗密欧......」我高声吟唱。

「妳在叽哩咕噜念什么咒语?」马克一脸狐疑。

「向你最尊敬和最恐惧的神址---创造出伟大不朽悲剧的莎士比亚先生致意....」其实,我醉得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干了什么。

巳是深夜。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来这是在哪里?

躺着的我觉得好冷,恍若置身于一个透明洁白的空间。山谷中积着厚厚软软的雪,我则走在结冰的水面,然后失足坠落到不知是水是雾是云是雪的深渊,太久没有人注意的我感到非常寂寞。然后我看到马克,就站在岸边伸手向我,踩不到地面的我泪如雨倾,原来我积蓄了那么多的眼泪,原来我灵魂的深处是那么孤单委屈......然后,我醒过来。想到马克就在隔壁的房间,我内心激动无法自抑。

我从房间蹑足出来,取了餐桌上的蜡烛,点亮它,开灯也许会吵醒马克。

我想他,想肆无忌惮地注视他,只有在这样深沈的暗夜,我才有勇气释放那令人羞惭的爱人与渴望被爱的欲望。

晃动的烛光闪烁下,躺在床上的马克睡得香甜,呼吸微细均匀。也许梦得香甜,他的嘴角竟泛出笑意。也许怕热,马克的一只手臂伸到毛毡外面,放松地垂在床沿。我的眼睛从他的脸游移下来。他的每一根手指,我都如此熟悉,它的形状、温度、微露骨感的手指关节,那曾经轻轻搔动过我的触感牵引着我,我的每一根头发彷佛都曾是他所眷恋的琴弦。

我将燃烧着蜡烛的烛枱放到床边的桌上,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看着马克轮廓分明的脸庞,用剃刀刮过的嘴唇四周泛出短而淡的青色胡髭,熟睡中喉结在吞咽和呼吸时滑动在线条利落的颈项间......我倾身向前,忍不住将发烫的脸颊轻轻地贴上去,松散的发丝,落在马克的脖子上。

马克睁开眼,微微讶异地注视着我。持续几秒钟,马克很快地伸手另一只手,抚着我的发,将它撩起放在鼻尖轻嗅亲吻。

然后他将毛毡掀开,露出赤裸的全身。我看到他宛若刀削的肩膊和胸膛,双臂到腰腹的肌肉因为微微出汗而透出的光泽。由颈项蜿蜒至腰际的平滑起伏,以及有别于女性身体那种由力道延展而成修硕的线条。

我看到他昂奋的身体反应和他欲望底蕴的积蓄,此刻,它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我眼前。

「抱抱我」马克望着我,用力地贴近我的胸部。

隔着轻薄的睡衣,我的乳尖敏锐地轻触着他的身体。

「我渴望妳把我占为己有......」马克的语气是一种几近命令的请求。

我翻身上床,身体似火般燃烧。我的脚底彷佛绑上一块铅,那铅的重量却拖不住歇斯底里的狂乱,一切都含糊不清,由马克耸立的大腿根处,我跨坐其上,火焰由下半身直冲脑门,我感受到马克那束柔软的子弹直冲至万物的核心......

窗外的雪像无边无际被撕碎的鹅毛,像久远梦里的一次落花......事后,我将马克环抱在臂弯里,让他成为一艘泊入我港湾的船只,不问远行和归来的航程......

【十二】

马克要结束实习前,最后一次替我梳理长发。

他飞快而熟练地操作着剪刀,替我修剪出错落俏丽层次分明的新发型。

完成后,店里的工作人员和顾客都睁大了眼睛。

有位顾客惊呼:「不可思议,简直变成另外一个人。发型对一个人的气质和外表竟然有这样大的影响!」

在我离开前,马克仍交给我一个小纸袋。

我边走边拆......像往常一样,打开来里面是一封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信封里还有一把银色的钥匙。

他在信里写:「我的实习结束了,今后我不会再在发廊工作了,我们大概不会再在那儿见面。我还住在妳上次来过的那个地方,我把我住处的一把钥匙送给妳,任何时刻.......」

我望着那封信,和信封上的地址,手中紧紧握住那一把钥匙。

无法预言和许诺的爱情,只为一次无憾的春天。它将无法成为我们生命里彰显的歴史,它只能藉由隐喻被阅读传颂成凄美的悲剧……

从Shopping Centre走出来的时候,人潮拥挤,我准备去接孩子。

「马克,如果能丈量的话,对我而言,最远的,该是通往你家的这一段路。」

我喃喃自语......

黄昏了,天上一片美丽的苍茫,苍茫是向晚时分逐渐笼罩的暮色心境。

我望着戴在手上的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完】

(一) (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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