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迷人
龙玉纯 　 　　　　　　　　　

十、

燕终于要出院了。医生说经过在医院五十多天的治疗，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当然伤筋断骨一百天，要完全恢复还要一定时间，不过这些剩下的时间可以回到家里去不必住院了。燕的精神状态也奇迹般地完全康复了，这一点让燕的家里人都感到十分的高兴。出院的那天是刘可亲自开着宝马车来接的，小晶没有来，她早就已经回北京上课去了。刘阳也没来，市委办公室近来工作太忙他上班不好意思请假。阿雯来了，她是借到银行给单位结算之机而顺便来接姐姐的。

刘阳来看燕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已经搬到机关宿舍住，有时还要值班或者加班很少有空。可他与阿雯的感情却发展得非常顺利，每天两个人即使工作最忙彼此也要抽空打个电话或者见上一面。也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刘阳无论大小事情谦虚积极勤奋，在市委办公室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特别是近几天，他给办公室主任整理了一份近来工作情况的分析报告，写得文字流畅段落分明有理有据，得到了分管此项工作的市委王副书记的好评。市委王副书记问办公室主任，这次这份报告是谁起草的？写得如此文笔优美而且充满朝气，完全没有一点官场八股文的味道。主任骄傲地对王副书记说，这是我亲自挑来的一位下乡锻炼过三年的重点大学毕业生小刘写的，他刚来办公室不到一个月。王副书记表扬办公室主任说，眼力不错！你一定要把这个小伙子好好培养培养，将来也许能赶上你可以作为接班的苗子。

刘阳的工作水平与办事能力，在办公室主任的扶持下一天比一天出色，名声也一天比一天见长。名声渐渐大了，各种压在他头上的事情也慢慢多了。看着刘阳一天天忙得晕头转向，人也悄悄瘦了一圈，阿雯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也象刘阳妈妈那时照顾刘可一样每天去送饭送水，可自己的时间又不允许，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好有空的时候便给他送吃的，比如鲜奶、牛肉干、葡萄干、巧克力等，有时还在家里要妈妈做点刘阳最喜欢吃的香菇炖鸡和红烧鱼提了过去。

一转眼四个月过去了，刘阳对市委办公室的工作内容越来越熟悉，因此工作起来也就越来越从容顺手。最大的变化是刘阳学会了统筹兼顾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他知道忙里偷闲去和阿雯约会，或者带阿雯回家和妈妈说说话，再或者打电话邀上刘可和燕大家一起到某个有特色的地方玩一玩然后美美地吃上一顿，还或者他和阿雯一起去人工湖里划划船健健身，总之，只要有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他都会很好地安排利用，不浪费半点。刘阳想问题办事情越来越周到全面，连燕和阿雯妈都说刘阳在一天比一天成熟进步，越来越让人觉得可以信任放心了。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那是上个星期四的上午八点半左右，办公室主任突然通知刘阳，要他赶紧回宿舍带上生活用品，市委王副书记下乡搞调研指名要带他去，九点钟准时出发。刘阳立即回宿舍拿了几件换冼衣服和洗漱用品，回到办公室等着。主任告诉他，本来是安排一位有经验的老同志跟王副书记下去的，王副书记说这次下乡要走山路可能有点累还是派个年轻同志去吧，王副书记便点到了你。主任还告诉刘阳，除了工作上一切听从王副书记的指挥外，在外一定要在生活上多关心照顾王副书记，毕竟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刘阳说主任您放心，有什么事情我及时向您请示汇报。这次下乡调研要去多久呢？主任没说，刘阳也不好意思问。要出差了，先得给家里和阿雯打个电话，免得到时找不到人大家着急。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可能妈妈上街买菜去了；打阿雯办公室，也没人接，干什么去了呢？过五分钟后又打一次，还是没人接，算了吧，到达目的地再说。

王副书记和两位农业专家坐一台车，刘阳和扶贫办的两位同志坐另一台车，九点准时向本市最贫困的一个西部大山深处的乡进发。扶贫办的同志告诉刘阳，那个乡的最贫困的一个村是王副书记的定点帮扶村，这次王副书记特意请了两位专家，想去那个村仔细考察一下，看有什么办法能帮助村民们根据当地特点发展经济彻底脱贫。他们还对刘阳说，这个村王副书记去了多次，想方设法筹措资金给那里修了一条简易公路，还接上了高压电，特困村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二百多公里的路，花了差不多五个小时，快下午两点的时候，终于赶到了乡政府。王副书记一行简单地吃了午饭，便又换上乡政府的吉普车，继续朝那个特困村前进。二十多公里的山路，吉普车摇摇摆摆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王副书记一下车，乡里先前赶到的干部便和村干部立即迎上前来，一些村民们也围了上来，大声喊着王书记好。坐了这么久的车，王副书记好象没有一丝疲惫，十分精神地热情和大家握手打招呼。

村委会那几间破旧的房子被改成临时宿舍，王副书记和刘阳同住一间，两位专家住一间，扶贫办的两位住一间，还有一间住着乡干部和村干部，另外一间偏房被改成厨房，有两个年轻的妇女正在忙着做饭。王副书记来过多次，情况很熟悉，径直走进属于自己住的房子，指着另外一张床说小刘你住这。房子收拾得很整洁，墙上还贴上了白纸，床上的被褥也是全新的。

刘阳照顾王副书记，扶贫办的两位同志照顾两位专家，好象事先已经分过工了一样。仅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王副书记便和两位专家开始工作，刘阳袋里装着笔记本跟着，不时将王副书记和专家的话记在本上。专家毕竟是专家，他们从当地的海拔气候地形地势山地土质等特点出发，一个一个地调查论证看适宜适合于种植什么养殖什么发展什么。时间一天一天紧张地过着，刘阳笔记本上也一天记得比一天多。

休息的时候刘阳悄悄问村长，村里有电话吗？村长告诉他，不好意思，暂时还没有，要不是王书记来扶贫，估记现在只怕电灯都没有，更不用说通公路了。村长说起王书记就一脸的感激。刘阳继续问村长，村里有人考上大学吗？村长一脸尴尬地说，最高水平也是高中毕业生，一个大学生也没出过。刘阳还问村长，有几个高中生？他们现在在家务农吗？村长说，总共有五个高中生，其中还包括一个在读的，那四个高中一毕业就外出打工去了，只有过年的时候他们才回来。刘阳还想问点什么，张了张嘴可再也没有说出话来。

阿雯到处找不到刘阳，急得在家坐立不安。这个可恶的家伙，你现在在哪里？出差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究竟干什么去了？阿雯心里恼火着想。一天过去了，没见他来电话；两天过去了，还是没见他来电话；三天过去了，就是没有他的电话。阿雯由恼火变为了担心，老天保佑刘阳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为什么不给我来电话呢？阿雯分析有两种原因，一是去的地方比较偏僻，没有电话，可现在没有电话的地方实在难找；二是跟着领导在一起整天忙，没空或者不好意思打电话，这也不可能，打电话的时间总是能抽空的，再说领导也要打电话；第三种原因，没有了，他一个市委办公室普通工作人员，不可能让他去参加特殊行动。阿雯想来想去，只有第一种原因极有可能存在，要是他有个手机就好了，对，为什么不买个手机送给他呢？这样也好随时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可以免除自己很多不必要的担心。走，这就去电信公司给他挑一个去。阿雯拿出存折一个人便出了家门。

找不到电话，刘阳也急得不得了，自己埋怨自己当时怎么就不给阿雯家打个电话呢？他们家保姆即使不在，燕也在家休息，可偏偏打阿雯办公室没人接，要是她也有个手机就好了，不在办公室打手机就能找到人，也不至于会出现今天这个状况了，现在妈妈和阿雯肯定在家急得要死，不知道心里在怎样担心掂记埋怨着自己呢。看到扶贫办的一位同志带了手机，刘阳便问他手机在这里有没有信号，他回答刘阳说在这个山沟沟里估计世界通都是全不通。

在村里整整呆了七天，王副书记和两位专家终于胸有成竹地向村民们告别，走时他们对乡亲们说，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已经基本上找到了你们村脱贫致富的途径，这次回去再到有关部门进一步论证一下，如果投入不大而且确实可行，一个月或两个月以后我们一定再来。乡亲们听了这话非常高兴，男女老少都说我们盼望王书记和专家们早日再来。

回到机关以后，刘阳立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妈妈出差回来了，妈妈告诉刘阳你赶紧给阿雯打个电话，这孩子没有你的消息急得在电话里都快哭了，刘阳回答妈妈说您放心我马上就打。刘阳没有急于给阿雯打电话，主任要他好好休息两天，刘阳决定首先洗个澡，然后再去给阿雯买个手机，再然后再到她们公司门口去等她。

阿雯在公司门口见到刘阳就哭了，那情形和上次小晶见到刘可的表现大同小异。哭完以后阿雯便紧紧地抓着刘阳的手，好象担心他还会跑掉似的，然后一同到外面去吃饭。刘阳说阿雯你闭上眼睛我想送你一样东西，阿雯说什么东西？该不是从山里带回来的地瓜干吧，我可特别喜欢吃那东西。刘阳说你几秒钟以后就知道了。阿雯乖乖地合上眼睛，刘阳便将手机挂在他的脖子上。阿雯睁开眼睛大吃一惊，手机？你送我手机干什么？刘阳说，免得我下次出差打电话找不到你，让你在家着急，有了手机，我想什么时候听到你的声音就能听到，免得我也着急上火。阿雯爱惜地拿着小巧的手机看着笑了，你这个木头也知道着急呀，怎么我就没看出来呢？等会一起回家去，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也有礼物送给我？那太好了，得赶紧吃饭。刘阳开玩笑道。

刘阳突然出现在阿雯妈和燕面前，让母女俩大吃一惊，都以不解的目光盯着刘阳，连续一个礼拜既没来电话又没见人影，她们还以为两人闹别扭了呢。嗯？我是外星人吗？难道我到大山沟里仅呆了一个礼拜，就脱胎换骨变得你们都不认识了吗？刘阳笑着看着她们说道。是变了，变瘦了。燕马上回答道。如果下乡也能变胖回来，那就证明肯定没有好好地工作，你们说对吗？刘阳继续笑着说道。阿雯边开饮料边插话道，你们知道我们市最贫困的村在哪里吗？那里连电话都没有，让人真的不敢想象，刘阳你给她们介绍一下吧。刘阳说好，于是他便将自己这次下乡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大家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说了一会话，便有客人来访，是阿雯妈的同事。刘阳呆在旁边听她们说话不太好，阿雯便将刘阳拉进了自己的闺房。阿雯关上门后，走到刘阳跟前便抱住刘阳狠狠地亲了他一下，然后靠在他怀里说，你这个可恶的家伙，想死我了。刘阳也趁机亲了她一下，摩仿阿雯的口气说，你这个可爱的家伙，亲死我了。笑得阿雯连续拳了刘阳好几下。哦，差点忘了我前天给你买的礼物，你也闭上眼睛。阿雯说。什么礼物？千万别让我今晚回去睡不着。刘阳边闭眼睛边说。阿雯打开屉子，取出包装精美的手机，放在刘阳手上。哇——手机！刘阳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看样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刘阳允不住又把阿雯拉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两下。

对于刘阳来说这两天假期很难得，办公室份内份外的工作没完没了实在太忙，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真正休过假了。阿雯也特别珍惜刘阳这两天假期，特意和同事换了班来陪他。刘阳说第一天回家陪爸爸妈妈，第二天两个人外出玩，阿雯无条件同意。刘阳妈看到儿子带着阿雯回来了，而且还告诉她要在家呆一天，非常高兴，特意叫刘阳爸爸上菜市场买了很多好菜，还给刘可打电话要他回来吃饭。自从刘阳上班以后，刘阳妈似乎觉得见孩子一面越来越难了，于是便边给刘阳和阿雯做吃的边和他们说话。刘可听说如今刘阳这个大忙人有空回来了，便也立即赶了回来，近来他公司不是很忙。

刘可一回来家里的气氛便更活跃了。当市委干部的哥，我好象有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你人了，你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呀？刘可一进门便向哥开玩笑发难。

刘可老板，近来生意好吗？怎么现在一见到你哥，就不客气啦？是不是北京的某些小姐又批评你没地方泄气了，还是我们的某些政府部门又得罪了您？刘阳也对弟弟开玩笑道。

别一见面就没正经的，也不怕让阿雯看着笑话。刘阳妈笑着插嘴道。

妈，阿雯才不会笑话呢，人家都快是我嫂子了。刘可看着阿雯笑道。

阿雯也开玩笑道，我可从没说过不想当嫂子，可只怕你们家日理万机的市委干部，看不上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呀？

刘阳笑着对妈妈说道，好在北京那张厉嘴没有回来，不然只怕我们家今天窗户都关不上了。

说真的，刚才小晶还给我打电话，问阿雯和哥什么时候请她客呢。刘可笑着恢复正常口气说道。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们小晶，你告诉她，只要她回来，我和阿雯就请她。刘阳回答道。

对，还请转告她，到时我和刘阳一定象上次一样去机场接她，并送她一束更漂亮的花。阿雯补充刘阳的话道。

刘可说，快了，她再过半年就毕业了，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呀？我可答应了她一毕业就和她完婚的，哥哥你和阿雯动作可要快点，不然我可要抢到你们前面去了。

刘阳故意说道，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妈妈，我们这里没有那种必须先哥哥结婚然后弟弟才能结婚的习俗吧，如果要有的话我可能就要拖刘可的后腿了。

刘阳这句话一说完，妈妈便停下手里的活看了刘阳和阿雯一眼，说了一声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习俗，然后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阿雯当然理解刘阳妈看一眼的意思，不能让老人担心，立即委婉地说道，刘可你听听，市委干部不论是说公事还是私事，一律让人摸不到头脑。

刘可笑了，我哥哥在等你一句话呢，你不同意他当然只能这么对我说了，阿雯你说是吧？

阿雯在心里恨恨地说道，你这个可恶的刘阳，又想捉弄人家了，既然刘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干脆自己就表一句态，让刘阳妈放心。阿雯故意问刘可说，刘可，你和小晶当时到底是谁先提出来的？

大丈夫敢做敢为，当然是我先提出来的，有一天我在和她散步的时候，看到一对情侣牵手在我们前面肩并肩走着，便有感而发地对小晶说，要是我们也能象人家一样一辈子牵手这样走着，那该多好，你愿意吗？小晶没加思索就回答说，当然愿意！我们的关系就这么定了。刘可笑着说。

小晶多幸福啊，我真羡慕！这事一般都是男的主动，对吧。阿雯继续说道。

刘阳笑了，对阿雯故意说道，总算把事情弄明白了，只怪我还有些话没有说到，现在说行吗？

刘阳一说完，刘可哈哈大笑，刘阳妈也笑了。

阿雯的脸一下就红了，求救似地对刘阳妈说，您看您这宝贝儿子，他一天到晚总是出尽点子捉弄人，难怪没人愿意嫁给他。

刘阳妈笑着摇了摇头说，唉 ，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一个个还小孩子一样，看样子你们这一代人确实是太幸福了，甚至有点过分害得你们都忘记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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