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 水
安 勇

四

宋玉和孟倩倩来到婚姻登记处。窗口里一个工作人员抬起头，上上下下看看他们，又把头低下去，没说话。宋玉说：“我们登记。”工作人员又看看他们俩，问：“你们真准备登记吗？不后悔？”孟倩倩点点头，宋玉说：“我们为什么要后悔？”工作人员说：“是这样，婚姻本来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但现在好多人把它当成了儿戏，总是结了婚后就离婚，离了婚后又结婚的。没完没了地折腾。所以，我们有义务提醒你们一下，这也是为你们负责。我再问一遍，你们能肯定要结婚吗？”宋玉和孟倩倩点点头。工作人员说：“好，你们到那个屋子里去，先模拟一下。”

宋玉和孟倩倩走进模拟室。屋子里很大，里面又分开了几个小房间，房间门上分别挂着：卧室、厨房、客厅等牌子。靠门口的一张桌子后坐着一个大胡子男人，看起来很像导演。大胡子说：“欢迎来到模拟室，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测验一下你们是否做好了结婚前的准备工作。”宋玉疑惑不解，问：“怎么测验呢？”大胡子笑了笑，“很简单，按我说的一步步做就行了。你先去厨房做饭，现在都流行男人做饭。”宋玉说：“好，我喜欢做饭，尤其是给我爱的人做。”

宋玉走进厨房，屋子里弥漫着油烟味，呛得宋玉直咳嗽。还有一大堆菜，胡乱地扔在地上。大胡子说：“据调查表明，很多夫妻的矛盾是在日常小事中产生的，做饭洗衣服这样的家务活就是其中一条，你愿意在厨房里做一辈子饭吗？别急着下结论，想好了再回答。”宋玉不假思索地说：“我愿意，这不算什么。”

大胡子笑了笑，“好，下面进行外遇模拟。我们假设最先有外遇的是男人。这个模拟在卧室里进行。”宋玉和孟倩倩跟着大胡子走进卧室，卧室里有床，有家具，像一间很正规的卧室。大胡子说：“好，那就开始吧！”宋玉说：“我想问一问，我为什么要有外遇呢？”大胡子反问道：“难道你不想有外遇吗？”宋玉不说话。大胡子接着说：“你今年多大年纪？”“二十四。”“我们先假设你和她结婚之前没有情人……”宋玉赶忙说：“我有情人。”大胡子摆摆手说：“是假设你没有。如果你能活七十岁，那么就还要再活四十六年，也就是一万六千七百九十天，你能预料在这些日子里都会发生什么吗？”宋玉摇摇头。大胡子说：“既然无法预料，那么发生的事情里很可能就有外遇。现在是你的外遇被她发现了。注意，展开你们的想象，就像真发生了一样。”

孟倩倩抹抹眼睛，扑倒在床上，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突然又停下来说：“但是，我不太在乎他有外遇，这是正常现象，现在的男人都有外遇。”大胡子说：“现在你要假装在乎一下。”

孟倩倩说：“宋玉，我想不明白，我啥地方做错了，你为什么要和她好呢？”宋玉准备了半天，没有找到感觉，问：“我该说什么呢？”大胡子说：“通常，男人在这时候会有几种态度，比如说，死活不承认、气急败坏玩流氓、夹起尾巴乖乖认错，等等。喜欢哪条就看你的个人爱好了。”

宋玉板起脸，恶狠狠地说：“你也知道，人这辈子很短暂，谁愿意总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有权利偶尔换一棵树。”孟倩倩说：“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说过的话都丢在脑后了？”“我说过什么？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即使说过我也有忘记的权利。”孟倩倩哭，开始还是装模作样的，越哭越伤心。

大胡子说：“好，现在你们变换一下角色，这次有外遇的是女人。”宋玉双手掐腰，瞪着眼睛问：“孟倩倩，你太不像话了，竟然背着我搞别的男人！”孟倩倩笑了笑，“我为什么不能搞别的男人？”“你为什么能搞别的男人？”“很简单，是你刚才先搞了别的女人，所以我才搞别的男人，你可以换棵树，我也一样。”两个人马上就要争吵起来。大胡子及时出面制止，“好，下面进行离婚模拟。离婚已经成为一种非常普遍的社会现象，既然我们谁都无法杜绝离婚，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离婚带来的伤害。换句话说，这个模拟的意义就是先打一针疫苗。”宋玉和孟倩倩同时问：“我们离婚有理由吗？”大胡子说：“可以有，也可以没有，这就看你们的个人爱好了。”

宋玉说：“孟倩倩，我要和你离婚，我不想和你过了。” “你是不是讨厌我？还是你有了别的女人？”“我没有别的女人，就是看你不顺眼。离掉算了。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说离就离，那我和孩子怎么办？”“管不了那么多了，要多少钱你就说吧！”“钱能代表一切吗？钱能给孩子买来爸爸，给我买来丈夫吗？”宋玉说：“你要是再吵，我立刻就走，而且钱也不给你。”孟倩倩号啕大哭，“天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我招谁惹谁了？”宋玉说：“我数十个数，数到十你还哭，我就走。”孟倩倩不停地哭。宋玉数：“一、二、三……”孟倩倩哭，边哭边说：“宋玉，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四、五、六……”“都怪当初我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白眼儿狼。”“七、八、九……”孟倩倩还是不停地哭。“十”宋玉一脚踢翻椅子，转身从屋子里走出去。

孟倩倩还在哭，边哭边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大胡子拍拍她的肩膀说：“虽然我也是个男人，但对你这句话我持赞成态度。幸运的是，你们还没结婚。”

这时，满头大汗的宋玉跑了回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是模拟了。”大胡子问：“你们还打算结婚吗？”宋玉和孟倩倩同时说：“当然结，模拟的事情还能当成真的？”

五

宋玉和孟倩倩来到婚姻登记窗口前。窗口里有两个工作人员，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面色苍白，脸上不停往下流汗。

宋玉说：“我们刚做完模拟，准备登记。”男的没抬头问：“你们登多少钱的记？”宋玉和孟倩倩疑惑不解。男的指指窗口玻璃上贴的一张纸。纸上写着：2000元、1000元、500元、100元、50元、免费、奖励100。金额后写着：1年、3年、5年、10年、20年、30年。孟倩倩问：“这是什么意思？”窗口里那个女的抹一把脸上的汗说：“你们可能也看到了，来我们这里的人非常多。现在的人好像都喜欢结了婚后就离婚，离婚后又结婚，不瞒你说，我们是冒着生命危险从事这项工作的。经常有同志累得在岗位上吐血。所以，为了尽可能地保护我们的健康，我们这里新出台了一项规定，如果结婚时间短的收费就高些，如果20年不离婚，那就免费，如果30年不离婚，我们还会额外奖励100元。你们俩准备几年后离婚？”

宋玉说：“我说几年就几年吗？事实上这事情谁也说不清楚。”男的说：“是这样，我们实行多退少补、违约加罚的原则。如果你登记5年的婚姻，结果3年就来离婚，那么我们不仅要加收差额，而且加倍。现在你明白了吗？”宋玉和孟倩倩同时说：“明白了。”窗口里的两个工作人员也同时说：“好，你们商量一下，别急着做决定。”

宋玉和孟倩倩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登记5年的婚姻。窗口里的那个男的冲着旁边的一个门指指，“好，你们去那个屋，宣一下誓。”

宋玉和孟倩倩离开窗口，推开宣誓室的门，屋里坐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的身后是国旗和国徽，很庄严。老太太说：“我们也知道宣誓这东西没什么用，但还是搞一下好。调查表明，搞过宣誓的夫妻比没搞宣誓的夫妻婚姻解体的时间大约可以延迟5至6个月。”

老太太问：“你们的姓名？”宋玉和孟倩倩说了。老太太说：“首先请你们俩如实回答下面的问题。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宋玉和孟倩倩刚要回答，老太太摆摆手，“有三个答案供你们选择。A。自愿。B。不自愿。C。说不清楚。”宋玉和孟倩倩同时选择了C。

老太太问：“夫妻在家庭中的地位平等，你们能做到吗？A。能做到。B。做不到。C。看情况而定。” 宋玉和孟倩倩同时选择了C。

老太太问：“夫妻双方有互相抚养、照顾的权利和义务，你们能做到吗？A。能做到。B做不到。C。到时候再说。” 宋玉和孟倩倩同时选择了C。

老太太问：“你们能自始至终地善待双方的老人吗？A。能。B。不能。C。给钱就能，不给钱不能。” 宋玉和孟倩倩同时选择了C。

老太太问：“你们能忠于对方，保证不出轨吗？A。能。B。不能。C。不知道。” 宋玉和孟倩倩同时选择了C。

老太太问：“你们准备在什么时候出轨？A。1年。B。3年。C。随时。” 宋玉和孟倩倩同时选择了C。

老太太说：“好，下面请跟着我宣誓。我说一句，你们学一句。我们在说不清楚的情况下打算结为夫妻。我们夫妻在家庭中的地位视情况而定。能否互相照顾抚养到时候再说。双方老人如果给钱我们就会善待他们。我们不知道能不能出轨，也就是说我们保留随时出轨的权利。”

宋玉和孟倩倩宣誓完毕。老太太指指另一个门口说：“我建议你们去那个屋子咨询一下，那里会让你们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宋玉和孟倩倩看见那个门口上挂着“公证室”的牌子。

六

宋玉和孟倩倩走进公证室，屋里坐着一位和善的中年人。中年人指指两把椅子示意他们坐下。说：“我们大家都知道现在是契约时代，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要讲个证据有个正规的约定。这就是俗话说的，先小人，后君子。什么事情都是讲到明面上好一些。所以我建议你们在结婚这件大事前搞个公证。当然了，这个公证也没什么大用，但可以减少许多麻烦，比如说互相猜疑、暴力事件等等。”

宋玉问：“我们需要做什么？怎样办理公证？”

中年人递给他们两张纸，“请你们先真实地把这张表格填好。”

宋玉和孟倩倩看到那张表格分成以下几大类。一、婚前财产公证。二、婚前情人公证。三、婚后权利公证。

宋玉和孟倩倩看完表格都有些莫明其妙，同时问：“这后面两类怎么填？”中年人笑笑说：“只要如实填就行了。但要注意先填第二项，再填第三项。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我们，与其以后胆战心惊偷鸡摸狗，还不如把丑话先说到前面，让大家心里都有数。比如说像‘婚前情人公证’这一条，现在不是很流行一句话嘛，带上你的故事跟我走，相信只要想开了，谁也不会在乎的。”

婚前财产公证一项比较简单，婚前情人公证下面划分较细，首先是情人的数目，然后是每个情人的名字，对应着的是目前和各情人之间的关系。宋玉是这样写的：婚前情人，4人。赵兰兰（初中同学，已经结束）、王小花（高中同学，藕断丝连）、余小娥（大学同学，正在继续）、豆腐摊老板娘（买卖关系，准备行动）。孟倩倩是这样写的：婚前情人，3人。李大龙（高中同学，死灰复燃）、赵一达（大学同学，感情尚好）、单位司机（开车坐车，暧昧中）。中年人看着宋玉和孟倩倩填完后，说：“新娘孟倩倩小姐的婚前情人只有3人，而新郎宋玉先生的婚前情人是4人，所以为了达成一个相对公平的局面，我建议（不是强迫）孟小姐再仔细想想，除了司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意向？”孟倩倩想了想，又填了：科长（同事，勾引中）。

中年人满意地笑笑说：“好，非常好。”宋玉问：“请问，洗头房的小姐是否包括在婚前情人里？”孟倩倩问：“洗浴中心的服务生呢？”中年人摇摇头，“你们说的这两种情况属于逢场作戏，谈不上感情，打个比方就像是尿急时找不到厕所，在墙脚处小便一样。俗话说得好，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们不可能把每个墙脚都记录下来。但要保证一点，不能把性病梅毒什么的传染给对方。另外，我友情提醒你们一下，现有情人不算，你们最好再有几个未知情人，留下些余地。下面你们按我说的填第三项，这项才是最重要的。”

中年人说：“宋玉，你这样填。我宋玉，在和孟倩倩的婚后生活中，有权利和王小花、余小娥继续保持情人关系，包括，打电话、打情骂俏、约会、接吻、拥抱、发生性关系等等，并可以继续吃豆腐摊老板娘的豆腐，直至和她达到与王小花、余小娥同样的关系。在此期间我有权去洗头房、歌舞厅等所有有小姐的地方去找小姐（但如果染上性病，后果由我负责），另外，我有寻找未知情人的权利，未知情人数目暂定为三至五人。我和这些女人的交往包括我妻子孟倩倩在内的所有人无权干涉，否则我有上诉的权利。”

宋玉写完，中年人又口授了孟倩倩的婚后权利。“我孟倩倩，在和宋玉的婚后生活中，有权利和李大龙、赵一达继续保持情人关系，包括，打电话、打情骂俏、约会、接吻、拥抱、发生性关系等等，并可以继续和司机暧昧，继续勾引科长，直到达到和李大龙、赵一达同样的关系。在此期间我有权去洗浴中心、娱乐城等所有有男妓的地方去找男妓（但如果染上性病，后果由我负责），另外，我有寻找未知情人的权利，未知情人数目暂定为三至五人。我和这些男人的交往包括我丈夫宋玉在内的所有人无权干涉，否则我有上诉的权利。”

中年人看他们都写完了，保留一份，给宋玉和孟倩倩各一份，笑一笑，伸出手，“好，和你们办事非常愉快，我们最怕的就是那些死活也不说实话的人。最后，祝你们两人新婚幸福。开心愉快。”宋玉和孟倩倩说：“谢谢，欢迎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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