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宾馆
周 耒
农宝带来了温泉宾馆的消息,确切地说是温泉宾馆里的小姐的消息。
他的脸从油灯的映照下浮出来,一双眼炯炯有神,像一只窥视到了食物的老鼠。他说,“那些小姐都是北方来的,只有二十几岁。看见她们你就觉得自家的老婆是烂布、是破棉胎!她们的腰是那么细,手都可以握过来。他们的肉就像刚褪了皮的木薯一样白。还要白!而且白里透红。她们都是那样红艳,穿着紧身短裙,屁股是屁股,奶是奶,一双腿让人眼谗。”
农宝被他的话语所激动,伸出去的筷子夹了几次,才夹住了一块肉。那肉是刘科打到的老鼠肉。这老鼠足有两斤,在一个晚上曾咬破了他的耳朵。刘科埋伏了几晚,终于成功射杀了它。刘科在给老鼠剥皮的时候让沙子看见了,他提来了五斤木薯酒。刘亮后来又拿来了块腊肉。三人坐下来要喝酒的时候,农宝来了。农宝是空着手来的,大家都不怎么爱搭理他,但他自斟自饮了几杯后就开始说温泉宾馆的小姐,这使大家都把目光聚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目光就像温暖的阳光一样使农宝信心倍增,他一下就夹住了一块老鼠的后腿肉,边嚼边说,“那样的小姐大概有三十几名,她们坐在房间里的一张大床上,床上铺着垂到地面的红毯。里面熏着香水。房间隔着一块大玻璃,客人在外面隔着玻璃挑选里面的小姐,而里面看不见外面的情景。看上哪个了,手指一指,就有人进去把小姐叫出来,到楼上开房。”
“你这样说听起来好像在买牛买马。”刘亮说。
农宝拍了一下桌子,“对,就是买牛买马。她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嗨,我说,”沙子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个,干一下要多少钱?”
农宝伸出两个手指,“200块。”
“太贵了。”
“不可能那么贵。”
“难道她们里面镶金了吗!”
大家纷纷说,好像在埋怨农宝。这使农宝感到些许的委屈,他说,“这价又不是我定的。那里的小姐不是为我们备的,我们玩不起。”
大家都不再说话,想像着睡一下就要200块钱的女人应该有怎样的容貌和身段,酒竟喝得越来越淡了。话也说得越来越少。终于几斤酒断断续续喝完,各自散了回家。
刘科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出到外面来,只觉得自己的肉棍涨得难受,便把它掏了出来。在月光下发现那根肉棍竟比平常大了长了,拿在手上又重又沉。他把它对山顶的月亮,一股尿激射而出,又急又远,竟落在了坡底下农宝家的屋顶上,噼噼啪啪地响。他听见农宝的老婆秦香惊叫了一声,“下雨了。”开门出来要收晾在外面的衣服。刘科连忙一闪,躲到一棵树后。但尿仍然没有收得住,就让它对着树根,压低了声音流着。秦香出到外面来,抬头看天,只见夜朗星稀,哪里有一丝雨。接着又见农宝跑出来,一把把秦香拽到了屋里,噼啪关了门,灯吹灭了。听见秦香叫唤了一声。刘科一泡尿尿完,肉棍愈发粗大。他进了屋,就去拉躺在床上的老婆刘莲。刘莲在梦中惊醒,知道是怎么回事,紧紧地抱着棉被缩成了一团。刘莲的肚子里有一个囊肿,过了四十岁月经就开始干涸,每次性交都会疼痛难耐。这使刘科感到索然无味,一把把她抛到了床角边。这个夜晚刘科感到困苦难耐,最后出到外面来,趴在一块巨石上,对着山下温泉宾馆里的一点星光,想着里面白花花的肉身,自己解决了。
刘科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中午醒来,觉得自己的下身仍胀得难受。他想也许是让尿憋的,出到外面来站了好久竟没有尿出一滴尿来。他知道坏了。他抬头看去,梯田一直连绵着往山上伸展开去,刘莲正在一块田里弯腰插秧。刘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曾有一个摄影师来到这里,给刘莲照了几张相片,并给了她一些钱。刘科开始在屋子里搜索起来。米缸、陶罐、床板,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他一一翻遍,终于在竹筒里找到了一卷钱,但却只有三十块钱。三十块钱远没有达到要求。刘科无限失望,他把钱收进了口袋里,像被一个巨大的魔障所牵引,扛起了一袋口粮,走出了家门。
农宝正坐在自家的屋门上喝粥。他先看见坡坎下冒出了一个麻袋,接着刘科的头露了出来。刘科一张嘴“哧哧哈哈”喘着气来到了农宝面前,把麻袋扔在了他的脚下。
“农宝,给我200块钱。”
农宝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袋子。
“刘科,这袋米最多值五十块钱。”
一张五十元钱的票子飘落在刘科脚下。刘科瓷在那里不动。农宝说:“刘科,你女儿小菱不是在木楼那里当服务员吗。钱不够你不会去找她?”
刘科俯身捡起票子,一下就跳到了坡坎下。
这片梯田与天相接。
这是万壑群山包围间一块明镜似的地方。从车窗外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梯田一直接到了天上,仿佛就是通天的路径。现在已是阳春三月,山里的天气仍然还很冷,但雨水已经很充足。梯田刚犁过,蓄满了水,每块都是一面镜子。他立刻被这一片澄明的世界所惊呆了。这是两行平行的山脉夹起来的一片狭长的空间,中间是一条河流,时宽是窄,时缓时急,随着山势游走。车越往里走,山势越高,气温也越低。山民的房子就零零星星的散落在半山腰上,烟雾缭绕间是层层叠叠的梯田。这时,他真想幻化成这里的一个老农,坐在云深处。
他们三个人,开车的是四十不到的老毕。坐在老毕的旁边的我们干脆叫他张三,他最多三十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是老毕的领导,在一个部门任副职领导,一个干练的人。他知道,能在这样的年纪就占据了这样重要的位置,一定有着过人之处。而他,则远在省城,到这个地方考察一个项目。
现在,张三正侧着身对着后面的他,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这是主人接待客人通常的做法。他经常获得这样的接待。他知道,在很多地方,流行着这样的说法,接待也是生产力,接待能出经济效益。他发现张三的口才很好。
张三说,“我们这里商品流动得少。父亲送儿子去当兵,指着猪栏里的猪说,‘儿子,你在部队好好干,复员回来爸爸杀猪给你吃。’有一户人家,一头猪足足养了十年。猪养到一百多斤是刚好卖的时候,因为猪太重了,就不好挑出山。但是养到一百多斤的时候,价钱低,不舍得卖,到了第二年,猪太重了又卖不出去,猪竟养了十年,足有一千斤,可以拱翻一头牛。”
他心里感叹这里的落后。这里确实需要上面的资金支持。他此次奉命来视察,他的意见将决定一笔相当可观的资金是否流向这个地方。他已经在县城里接受了两天高规格的接待。今天是第三天,上午的时候,这块地面的主人握着他的手,说好好去温泉宾馆泡泡,那里有美丽的景致。应有尽有,你放心享受,保证你乐不思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对方显然加重了语气,握着他的手暧昧、意味深长地摇了摇。他当然知道乐不思楚地意思。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了一股燥热。现在,这个张三已经接受了这样特殊的使命,要带他到一个令人乐不思楚的地方去。
张三继续说,“以前,这里的小伙要是看上了哪个女孩,晚上可以去爬这个女孩的木楼,要能爬进去了就可以成好事了。”
老毕听了说,“那我们今晚也要去爬。”
三人哈哈笑了起来。
对面层层叠叠的梯田更加清晰地显现在了面前。连绵的梯田中间散落着几户人家,有袅袅的炊烟飘起。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张三说:“我们先在这里吃点饭。”
他这才注意到,在他们停车的另一边矗立着一间木楼。木楼有三层。一楼完全敞开着,他看见一个女孩已经站在了门外准备迎接他们。
张三说,“这里的山货很有特色。”
这是今天迎来的第一批客人。小菱一直把他们带到了二楼。在爬上木梯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一只手摸了摸。她知道是跟在后面的金边眼镜。做服务员就是这样,有一些客人总是在她们身上赚点便宜,她已经习惯了。摸了就摸了,又没有损失什么。有客人来消费,老板才能赚到钱。老板赚到钱,自己才能领到工钱。她只是加块了步子,摆脱了那只手。
三人坐下后开始点菜。
小菱把一盘汤端了上来。碗里是龟和蛇。金边眼镜说,“这可是功能菜,大补。小姐,帮我们盛汤。”
小菱拿了汤勺盛汤。她本能地避开金边眼镜,脚却磕到了桌脚上,手一抖,汤溢了,洒到了旁边这位白脸的客人的身上。客人一跳跳了起来,裤档湿了一小片。
金边眼镜勃然变色:“你怎么盛汤的,都往哪盛了。”
小菱紧张得脸都见了汗,拿起纸巾说:“我擦,我擦。”
金边眼镜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对,你该擦,好好擦。”
她盯着白脸客人那片湿的裤档眼都窘了,她一个姑娘往那该怎么擦呢。好在白脸客人并不为难她,轻轻一笑,接过了她手上的纸巾,说:“我来吧。”
他一边擦一边对金边眼镜说:“你不是说这汤是功能汤吗,她往我这盛再对不过了。”
小菱一张脸都红了,退了出去,却见楼外站着刘科。刘科也看见她了,像一个落水的人努力伸长了脖子,跳起来向她招了招手。
小菱连忙出来。
“爸,你找我有事?”
“你妈肚子又疼了,我请了医生来看,要花200块医药费,医生还在家等着呢。”
小菱一听妈病又犯了,落下两滴泪来。
“你告诉妈,等我挣够了钱,就带她去开刀,让她再忍忍。我有空就回去看她。”
小菱说完,从口袋里摸出刚领的200块工钱递给刘科。
隔着窗外,他看见一个头发蓬乱,一脸黑瘦的男人和服务员说着什么。接着他看见她给了他一卷钱。他看得出来,钱不是很多,最多也就两三百块钱。但他知道,这钱对这山里人,肯定是能办上大事了。
小菱再进来的时候,他主动和她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因为他并没有责怪她把汤洒在了他身上,小菱对他心存感激。
“大家都叫我小菱。”
“今年多大了?”
“十九。”
“小菱啊。像你这样的,生在这里可惜了,要是在大城市里,不知有多少人来追求你呢。”
小菱抿嘴笑了笑。男人总是喜欢奉承女人,仿佛只要把一个女人捧上了天,女人就会放松防御,他们就有了可乘之机。
吃完饭,他们要结帐,柜台找不出二十块钱来。也许是刚才看见了那个焦虑的来要钱的男人,他知道山里人缺钱,心里不知怎么一动,说:“二十块钱就不用找了,留给小菱作小费了。”
张三当然是听他的了。老毕就对小菱说,“小菱,我们老板看上你了,你今晚可不要关窗,他要来爬楼。”在很多场合,称呼领导要说老板,不能直呼名字和职务,这是学问。他并没有觉得这句玩笑话有什么不好。
三人哈哈笑起来。
小菱跑掉了。
现在,他们都泡在温泉里。
这是两座山夹起来的一个三角地带。温泉水从地下一个管道不断地涌上来,被一个池子围住。池子有五十平方米左右,泡了不下30个人。这些人都是从远方慕名赶来的,在茫茫群山的这一弘热泉里,脱掉了衣服浮游着。从冬天开始,通往这个深山的温泉的路上不知开进了多少车辆。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对面的温泉宾馆亮着暧昧的灯。张三又凑到了他面前,指指温泉宾馆右侧飘出去的一个裙楼,意味深长地一笑:“那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姐,不下40个,个个都很标准。”
那里的一楼的走廊上挂满了红色的宫灯。因为走廊上都安了纹色玻璃,只觉得里面人影朦胧,看不真确。不过,过不了几分钟,就会看见一个小姐依着客人从走廊里出来,上到宾馆去。
不用张三指点,他已经注意到这一切了。他当然有过要小姐的时候。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事业有成,老婆日见衰老,怎能没有心猿意马的时候呢。特别是当一个人身处异地,当夜色四合,陌生的城市的灯亮起,总渴望有一个女人从魅丽的灯光里向他走来。但是这个夜晚,他突然对此充满了厌恶。他没有想到在这满山翠绿、远离城市文明的地方,会有这样的活色生香上演。特别是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看见一个小姐频繁地接了四次客。她确实长得漂亮,长长的头发披肩,一身火红的紧身裙偏收得很高,一双长腿性感迷人。她每次接完客后几乎是小跑着从楼上冲下来,然后在大厅那里对着镜子草草补一下口红,又走进了那个镶满了玻璃的走廊。过几分钟,她又会依着一位客人款款上楼了。这使他感觉到这个宾馆其实就是一个性工厂,这些女人就是流水线上的商品。而这些外表光鲜美丽的女人的身子其实就是一个下水道,被填满了泔水。他一阵恶心,他曾经多次地进出这些下水道。
现在,他又一次看见,这个小姐又拉着一个男人上楼了。这个男人怎么这样面熟呢?难道在这里碰到熟人了。这样的机率太小了。小到几乎不可能。
这个男人很瘦很黑,有着篷乱的头发,步态畏缩,很像个山里人。他其实就是山里人,就是那个刚才在木楼吃饭的时候,隔着窗外看见的男人。他应该是小菱的父亲。他感到震惊,这肯定是一个贫穷的家庭,女儿在打工,父亲却向她拿钱来找小姐。
“怎么样?今晚就宿在这里,弄个小姐。”张三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不。”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去木楼那里住吧。”
刘科是在天完全黑下来后潜进温泉宾馆的。他先花了二十块钱在温泉里泡了一会。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洗凉了,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比任何时候都脏。在他反复搓揉下,那些身上的老泥就像他多年的朋友一样纷纷离他而去。就是在娶刘莲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认真洗过。那些小姐都那样年轻漂亮,来自大地方,他可要干干净净才去找她们。他怕她们瞧不起他这山里人。刘科一直搓到满身通红,像一只刚烫了热水的虾,出了温泉。
果然像农宝说的那样,那些小姐们坐在一个大红毯铺就的大床上,摆着撩人的姿势。他一走进去满脑就嗡嗡响,紧张得不行。屋子里肯定熏了什么香水,刘科觉得鼻子很酸,眼也胀得难受。那些早他进来的客人或坐在那里抽烟,或者躺着给人洗脚。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耳朵和眼睛并不闲着,正在挑选合意的女孩。刘科觉得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他希望马上离开这里,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好在有一个一直站在门口的女人主动走了过来:“先生,你中意哪位小姐?”
刘科胡乱往里面指了指。
“是那位穿红裙子的吗?”
刘科点了点头。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姐接到了召唤,站直了身子走出来。刘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他担心这个迷人而年轻的小姐会拒绝他这个山里人。他多虑了,那个小姐出来后,迎着他的目光径直向他走来。她的眼睛甚至是欢愉而顺从的。她走到他的面前,手主动拉住了他:“我们走吧。”
就像一股电流从刘科的手传遍了全身,这个小姐是多么可人而又善解人意啊。刘科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像踩着云朵一样被这个小姐拉上了楼。
刘科想,自己应该和小姐说几句话,虽然他的普通话不是很好,但他相信至少可以和她做点交流。比如问问该如何称呼她,来自哪里等。但当他把门关上后回过身时,发现这位小姐已经脱光了衣服站在那里等他。这多少让他吃惊。她怎么能这样就迅速把衣服脱了呢。她站在那里,就像空气突然裂开的一个口。
“你喜欢怎样?”
刘科不理解她这话的意思。他喜欢怎样?这件事还有好多样吗?这个小姐看出了他的迟疑,不再多说话,过来把他拉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脱吧。”她说。
在他脱掉上衣的时候,她已经帮他松下了裤子。随后他只觉得那里一冰,低头看时发现那里已经被戴上了一个套。他想反对,但又不是很坚决。他刚爬到她身上,她的手已帮助他进入了她的身体。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姐已经“嗯、嗯、嗯”叫起来,随即卷起两个脚,一边摇起来。
刘科吃了一惊,紧张地站了起来,头上冒了汗。
“我弄疼你了吗?”
小姐看看他,突然掩嘴笑起来。
“笨蛋。我是快活了才叫。”
刘科又趴在了她的身上。他不明白他身下的女人为什么快活了会这样叫唤。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他和他的老婆刘莲做了数不清的爱,他从来没有见刘莲叫唤过。刘莲就像一只刮净了毛的死母猪从始至终都闭着眼和嘴,一动不动。现在,他身下的女人在不停地叫唤着,摇动着,好像胸口有一股火山在按捺不住要爆发。他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叫唤,喜欢上了这样的叫唤。这样的叫唤让他激动,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勃勃的力量要喷发出来。他的魂魄被这个女人的叫唤高高的抛起,在一个至高点被挤压成喷射而出的雨水。他想,这才是真正的做爱,以前二十年的做爱都是假的。
刘科从这个女人的身上下来。当他找见自己地下的裤子的时候,女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并把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还没有从刚才的回味中醒过来,楞愣看着她。
“钱。”她说。
钱,他怎么忘记了这重要的东西呢。刘科从口袋里摸出200块钱递给了她。她接过钱,在台灯下认真地看了看,装进一个小袋里。然后她把门打开一个缝,很快地滑了出去。
谷里的夜是一寸一寸黑下来的。当所有的山都露出肃穆的神情时,不知谁的手一托,月亮就跳到了对面的山梁上。小菱坐在木楼顶上的阁楼里,感受着山风像一支支队伍列队经过她的左右,荡起她的衣角,随后这些队伍离她而去,顺着山梁出山去了。小菱在不知不觉中枕着膝盖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长出了翅膀,飞在月光下,那些往日高高的山梁不再是阻碍,任由她自由地翱翔。在一个山崖上,她看见了一个神泉。她舀了些水,一路飞着回到了家里。妈妈在床上睡着了。她把几滴神水滴到妈妈身上。她看见那些神水迅速滋润了她的身体。妈妈的脸慢慢红润了,她的病好了。小菱在屋顶飞了几圈,然后越飞越高,顺着刚才山风的走向,向山外飞去。突然,一只乌鸦“呱”地一声叫,飞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菱在梦中惊醒,感觉到背后像有一头水牛喘着气向她走来。她回过头来,看见一只油灯已经来到了身后,接着木楼的老板剥鬼佬的脸从夜色里露了出来。这张脸兴奋得像发紫的牛肝一样贴了过来。
“小菱,还不睡吗?”
小菱本能地站起来,要避开。但已经迟了,她被扑倒在了地上,油灯滚落在脚下,灭了。小菱的两支手被反按在了头顶上,身子也被压住了。现在,她只有头能动了,不断地闪避着剥鬼佬凑过来的嘴。剥鬼佬像狗舔骨头一样舔着小菱的脸,舔一下就说一句话。他说:“小菱我想死你了。我想你好久了。你就让叔干一回吧。我会让你快活死的。”
小菱奋力挣扎着:“不。不。老板,你不要这样。小菱会好好干活报答你的。我求求你了。”
“小菱,你在我这干活你就是我的。”
挣扎和搏斗在夜色里无声地进行着。小菱看见一片月光洒在对面的梯田上,就像天上垂下的纱帐。她的的力气在一点点退去,只好闭上了眼睛。
一楼突然响起了拍门声。这拍门声持续有力,声音就像有人抛出的砖头穿破夜空被扔了上来。剥鬼佬被砖头击中翻下身来。他站起身来,拍拍手,提起油灯,说:“你躲不掉的。”
剥鬼佬下了楼。小菱扑过去关上了门,又找了根棍子顶住门,人就顺着门沿滑坐了下来,感觉到自己的心要跳出了体外。她用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哭声才没有发出来。来人是今天在这吃饭的三个人,他们去而复返要住店。底下想起了走路声、说话声、开门声,客人陆续找到房间。之后,一切都静了下来,但细细听,好像哪里还有人在低语,有哪个角落的灯还没有灭掉。小菱坐在那里,不敢到床上去,她担心等客人睡去后剥鬼佬又上来。果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剥鬼佬的。她霍地站了起来,拿起一根棍子,但手和脚却抖得厉害。
剥鬼佬已经走到了门外,油灯发出的光从门缝里漏进来,映出了屋内家什的巨大的黑影。
剥鬼佬敲了敲门:“小菱,你的运气来了。今天来吃饭的老板,就是那个白脸的客人,看上你了,花3000块钱买你的初夜。你想想,3000块,你要在我这里洗几年的碗才能挣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了,既能快活又能赚大钱。你想想吧,不要让客人等。”
剥鬼佬话说完,转身就下楼。灯往下走,那些漏进来的灯光慢慢上移,照出的黑影挂在天花板上。但只一下光就消失了,房间又陷入黑暗里。
小菱被这突然的要求弄乱了头脑。3000块钱,如果到手明天就可以带妈妈去城里的医院。那个白脸的客人,汤洒在了他身上还要给她小费,是一个高雅而又有气度的人。吃饭的时候他只要一盯住自己,自己就会脸红。他要比有一张牛肝一样的脸的剥鬼佬强多了。“你躲不掉的”,这句恶狠狠的话还响在耳边。妈妈在床上痛苦地翻滚的样子又浮现在了面前。这些想法一个一个的从小菱的头脑经过,最后变成了一个坚定的决心。
小菱把棍子放下,过去开了门。外面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刚才满身的汗慢慢收了。她走下了楼梯,楼梯“吱吱”响,好像在和她说着贴心话。她看见剥鬼佬和金边眼镜坐在那里喝酒,见她走下来都站起来。
小菱走到了金边眼镜的面前,说:“要先给钱。”
现在,他躺在了木楼的客房里。这个房间很干净,席子显然刚晒过,他甚至可以在上面闻到阳光的味道。窗外,如银的月光照着如黛的群山和群山中的深谷。远远有风经过林子的声音传来。他希望,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身心应该是纯净的。
门外突然“嘟、嘟、嘟”轻轻响了三下。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应该是张三,他也许有什么事要和他谈。他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小菱。他很吃惊。
“你?有什么事吗?
“你.....你的朋友让我来陪陪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鼻子尖上聚集着一群细密的汗,满脸含羞。他看出了她的紧张,知道这不是装出来的。他知道陪的意思,他没有想到她也会这样。难道他看走了眼了吗?她明明是那样简单、单纯,怎么会在半夜来敲开一个陌生男人的门呢?他觉得有了被欺骗的感觉。
她感觉到了他的犹豫。有一股受了委屈、或者是忍受不住的屈辱感爬上了她的脸。这样他多少有点心软,侧身把她让了进来。其实他是喜欢她的。他感慨张三的眼力。张三看出来他喜欢她,就从吃饭的时候一些细微的表现上。他不愿入住温泉宾馆,不愿碰那里的小姐,提出要住到木楼来,张三联想到他吃饭时的表现,一定认为他是看上了这个女孩,需要她,所以做了这样的安排。事实上他确实也喜欢这个女孩。张三真是目光犀利,善于迎合。他去过很多地方,总能碰上这样的人。这些都是人精,过不了多久,如果他再去那些地方,他会发现他们的职务又有了升迁。
现在,这个女孩走进了她的房间。她站在房子的中间。她看看沙发,又看看床,不知道把自己摆放在哪个位置上。
他让她坐在沙发上,并为她倒上了一杯茶。有那么一两分钟,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只听见“咚、咚”声响。起初,他以为是手上的表在响,认真一听,却原来是自己的心在跳。他怎么会心跳,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你喝点水吧。”他说。
“不。”她说,“你怎么不住温泉宾馆?那条件比这好多了。”
“哦。”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说,“那个地方......让人觉得很脏。”
小菱抬起了头,迎着他的目光站了起来。这个男人果然与众不同,他并不像那些到温泉里来的其它的男人那样目的明确。他有挺拔而高雅的身材,他应该在是在一座繁华的都市里,在一间有着蓝色玻璃幕墙的办公楼里上班,办公室里当然还有冷气。他出门有车。进出名贵的宾馆和窗场。他甚至还可能有那么一两个情人。他生活在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里。现在,他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他喜欢她,需要她。她要为他献出自己少女的身体,她觉得这将是她生命里一个重要的经历。她想,她不会后悔。她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了。
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当她那些粗劣的衣服完全脱下来之后,她美丽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他的眼前。她的皮肤不是很白,是那种健康的颜色,带着山野的气息。乳房小巧浑圆尖挺,她的腿结实而修长,有着恰到好处的曲线。
他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现在,这个女孩咬着嘴唇,脸微微侧像一边,月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她的身子上。也许是夜风还有点冷,她在微微地颤抖。他站了起来,他其实是想着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但当他走到他面前时,伸出去的手不自觉的把她揽在了怀里。他感觉到自己在勃起。在这个远离繁华的深山木楼里,一个山里的女孩在等着他爱抚。他在这一刻里充满了柔情。他把她抱了起来,感觉到自己的手经过的肌肤在颤栗中闭合又张开。
以前他很少和那些小姐说话。每次他都让她们自己脱衣服,上去完事后下来。然后给钱。当然也有不给钱的时候。那些小姐在进入他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人付给了报酬。他从来不看那些小姐的感受。事实上你也不可能在和她们做爱的时候得到什么回应。当然一些敬业的小姐会在他一碰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就会呻吟起来。他会马上制止这种伪冒假劣的声音。但是,他今晚相信可以在这个女孩身上得到感应。或者说他要唤起她的回应。他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这样的感觉。他细致耐心,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慢慢的,他感觉到她僵硬的身子开始松弛、潮湿,一点点活泛开来,终于在一个关口,她的身子像一棵树被风吹得摇摆起来,抽搐着,她的嘴也张开了,快乐地呻吟起来。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做爱的快感。
她突然哭起来。泪水从两只眼里不断冒出,淋漓了整个脸。她哭,一方面是因为她以这样一种方式失去女儿身,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竟然在这样一种情境下获得了快感。她为自己感到耻辱。
他给她擦脸上的泪水,发现她的双腿间有血。
她是个处女!
他跳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知道,问一个小姐为什么要做这一行是很可笑的。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小姐。或者说她和其它小姐是有区别的。
她看出来,他对这一切真的不知情。他一定以为,她是一个小姐,他只是她无数个客人当中的一个。她真想过去拧他一下。或者打他一个耳光,这却是不可能的。她看出他的震惊是真诚的,心里稍微好了一些。她说:“我妈肚子里有个肿瘤。县医院说开刀要4000块钱。我在这里打工就是为了要挣够给我妈开刀的钱,但干了一年才存下1000块钱。今天我妈妈又犯病了,还吐了血。我需要钱给妈妈治病。她的病不能再拖了。”
“他们给你多少钱?”
“3000块。”
他以前听说过,有人出5000、10000买处女的事,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事会落到他的身上。他有点震惊,张三竟为了讨好他鼓动一个女孩去卖自己纯洁的肉体;他有点愧疚,是他剥夺了一个女孩的清白。也许他可以不必有什么负担,这个女孩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她。她只是做了一个交易。各有所得。
小菱脸上的泪还没干,但她突然对破颜一笑:“你其实不用担心。我是自愿这样做。我看出你是个好人。如果,我不是在这样的困境里和你相识,我甚至会愿意……愿意为你付出。你不会笑我吧。”
他心里感到一震,把他揽住:“怎么会笑你呢?”
他突然想起吃饭的时候,来找她的那个人。那个从她手里边拿了钱后又出现在温泉宾馆里的男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她的父亲了。
“你今天不是都在店里吗?怎么知道你妈妈犯病吐血了。谁告诉你的。”
“我爸爸下午来了。他说他请了医生来看我妈妈,没有医药费,还从我这里拿了200块钱呢。”
他感到眼里一黑,不是因为刚进行体力运动体力不支的原因。
他知道,他妈妈并没有在今天犯病。他的爸爸只是为了解决嫖资而向她编了一个谎话。这个谎话在她的背后推了一巴掌,让她走进他的房间。这是一个猥琐的父亲。
他又何尝不猥琐呢。
小菱零乱的脚步行走在夜间的山路上。她怀里的钱紧贴着她的肌肉,像一个神功元气袋一样源源不断地发送着力量,使她身轻如燕。那些夜间的梯田,每一块都沉着一个月亮,好像有无数只眼一直在目送着她。
小菱走进自家的屋门的时候,听见刘莲在黑暗里捶胸顿足地哭着。她的哭声就像在暗夜里漫起来的潮水,让小菱感到脚步湿滑。她想,刘莲的病一定又犯了。小菱叫了一声妈,就开始摸索着点亮了油灯。油灯像把黑夜捅烂了一个小孔,刘莲老泪纵横的脸浮出了夜的水面。
“妈,你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我的心口疼。”刘莲抓着自己的胸口说。小菱要去给她揉揉,她却一下把她的手打开了。
“这个天杀的,把我的钱都偷走了,一定又是跑哪里喝酒去了。
“妈,我们有钱了。这里有4000块钱,你可以去医院开刀了。”
刘莲的眼一下睁开了,?碌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抢过了小菱手里的钱。这些钱到了刘莲手里,好像发挥了神奇的作用,令刘莲的全身充满了力量。她的两个手指飞快地抖动着,那些钱便像鸟儿迅急地扑打着翅膀在她的两个手指间飞翔。
“妈,你的心口不疼了吗?”
“不疼了。”
“你的肚子呢?”
“也不疼了。”
刘莲迅速地点完钱。这些钱随即被隐藏在了她身体某个隐秘的部位。
“妈,这些钱是拿给你去开刀的。”
刘莲的脸突然绽开了神秘的微笑,她凑进小菱:
“不瞒你,妈妈从来没有得过病。你爸爸老是要那个,我装病躲着他呢。”
“妈妈,爸爸老要什么?”
刘莲呵呵干笑了两声,好像刚有一片神秘的云朵从她的脸上飞走了一样。她说:“孩子,吹灯睡觉。”
谷里的早晨是在鸟叫声中醒来的。那些鸟声不断地叮咬着浓雾,使树木一点点地显现出来。当对面的梯田闪出一片亮堂堂的空间的时候,剥鬼佬看见农宝从山上走了下来。当农宝走近的时候,剥鬼佬看见农宝的全身几乎被露水湿透了,他的手上提着一只竹鼠。这只竹鼠因为吃够了山上的竹根,长得腰肥体膘,在农宝的手里翻腾着,嘴吱吱地叫。
农宝把竹鼠扔在了剥鬼佬的脚下,然后坐下来自己倒了杯凉茶喝:“给个价吧。”
剥鬼佬假意用脚尖挑了挑竹鼠。竹鼠一阵吱吱乱叫,绑着的腿上看见斑斑的血迹,那是被铁夹夹的。
“20。”剥鬼佬说。
“太少了。”
“你自己看看,伤了,这些天我要卖不出去,死了就一分不值了。爱卖不卖,随你。”
农宝只好认了。顺剥鬼佬去柜台拿钱的时间,他打量着对面吃早餐的三个人。这三人都肥头大耳,正在悠然地吃着碗里的青蛙粥。这三人看装束就知道是城里人。城里人就是好,到了这穷地方,叫度假休闲,回归大自然。但这山里人世代生活在这里,怎么就没有看见苦的尽头呢。三人已经吃饱,开始找牙签。农宝看见小菱拿着一包牙签从里面跑了出来。小菱昨晚一定没有睡好,眼圈有点黑,步子有点轻飘,看见他竟没有应一声。三个人各拿了一根牙签剔牙。那个戴着副金边眼镜的就说,小菱,我们可要走了,你会想念我们吗?农宝看见小菱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农宝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个傻妞,怎么一见城里人就成了这样!金边眼镜哈哈笑了两声,说你不想我们,我们会想你的。你要不想在这呆了,给我打电话,我就来接你出去。
三个人度着步走过来,到了农宝面前突然停了下来。金边眼镜说:“这有只竹鼠。老板,老板,过来。”
剥鬼佬从里间跑了出来:。你真是好眼力。这竹鼠可是刚从山上抓来的。这时节刚好是竹子发芽的时候,这竹鼠啊正是长膘之时。看在你住我店的份上,你就看着给我150块钱得了。要是旁人,没有个200我是不卖的。
金边眼镜从裤兜里掏出钱包,点了钱塞到剥鬼佬手里:“帮我装车上。我们上楼收拾了衣服就走。”
这竹鼠怎么一眨眼就从20变成了150了呢。农宝急了,上来抓住剥鬼佬的手:“这竹鼠你还没给我钱呢,不算是你的,钱给我。”
剥鬼佬把脸一黑,拉着农宝进了里间的厨房,拿刀在案板上剁了一下:“农宝,你想干什么。这竹鼠怎么就不是我了呢。在我店里就是我的。这竹鼠要是在外面卖,由你来卖,能卖出这价钱吗?这里面都是学问,你永远弄不懂。你看看,外面的小菱,家里穷得墙都透风了,但是昨晚只跟刚才的老板睡了一觉,就挣了3000块钱。这是你能想像得出来的吗?她这样的姑娘要在咱这山里,哪天让哪个野小子上了就上了,能挣得上这钱吗?全是有我这店,有了我的嘴。”
农宝是一边被剥鬼佬数落,一边被他推出来的。剥鬼佬最后在他手里塞了20块钱。他心有不甘,但又无计可施。剥鬼佬已经提着竹鼠给装到车后箱去了。剥鬼佬关上车箱盖的时候偏用足了力,砰一声响,然后拍拍手进店里去了。农宝走到坡底下后又返了回来。他捡了路边一个被人丢弃的蚂蝗钉,两头朝上垫在了车轮底下。
很快,所有的人都知道,小菱给外面来的老板睡了一下,就赚了3000块钱。
农宝的老婆秦香从农宝那里听说后吃惊地叫出了声。她对农宝说,天啊,你当年在林子里把我拉住干了也就给了我三根山鸡毛而已。农宝骂了一声放屁。同时心里盘算着,自己要捉住150只竹鼠才能从剥鬼佬那里换得3000块钱,而每年他最多能抓住十只左右而已,这样至少要抓15年,这是多么漫长的时间,现在小菱只睡了一下就得到了。那个东西怎么就这样值钱呢。还有温泉宾馆里的小姐,睡一下就要200块钱。她们平均每天晚上都要给5个左右的男人睡一下,一天就赚了1000块钱,一年365天不就赚了36万了吗?天啊,这是一笔多么大的收入,只要干几年,她们个个都是百万缠身了,不可小视。农宝的脑袋里装满了数字,这些数字又变成了钱,在他的头顶飞来飞去,最后排着队往刘科家飞去了。他被这些想像所折磨,不能坐下。他走了出来,在路上遇见了沙子。沙子正提着两根鲜竹笋走回来,看见农宝躲都躲不及了。农宝一把抓住他,说:“沙子,你又偷山上的竹笋
。”
“哪里,哪里。这竹笋不知道是被什么活物拱倒我才捡回来的。
农宝看得出沙子在撒谎,但今天他懒得和他计较。他说:“我们找刘科喝酒去。你这竹笋就拿去做菜了。”
沙子只好跟着农宝往刘科家走去,一边问:“什么事要找刘科喝酒?”
“知道吗?小菱就要发了。那些钱会源源不断地来找她,我们能不宰一宰刘科吗!”
沙子从农宝的嘴里知道小菱只让人睡了一下就挣了3000块钱的消息后张大了嘴。他说,女人这么值钱啊。当年,刘科生下小菱的时候,还被他嘲笑了好久,生女只能送给别人生孩子煮饭,自己到老了都没人来养老送终。他自然是生了个儿子的,为此高兴得不得了,小孩满月时还杀了只猪来招待村子里的人。但是小孩现在却成了他心病,在广东打工,但过一段时间就来信叫他给寄生活费。你看看人家刘科,生女儿怎么了,现在能挣大钱了。
刘科却正在家打老婆刘莲。他把刘莲按在床沿上,拿着个布鞋“噗、噗”地拍打着她的屁股,嘴里一边骂,你说不说,藏哪里了。刘莲不搭他的话,双腿乱蹬,像杀猪一样喊叫着,一边用恶毒的语言诅咒着刘科。农宝和沙子的到来使刘科停下了手,刘莲才得于从床上溜下来,跑掉了。农宝说,刘科,你要请我们喝酒。刘科瞪他一眼不说话。农宝不理睬他,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开始指挥沙子生火做饭,自己又搭了梯子到灶顶上摘了一块挂肉。饭菜做好了,三个人开始坐下来喝酒。刘科却一声不吭,仰头就喝,身子像漏了的沙罐一样,那些酒不知都流到哪里去了。农宝碰了一下刘科的杯,说,刘科,你不要愁眉苦脸。小菱只不过是和人睡了一下而已,又没有损失什么。哪个女人不和男人睡觉呢?这是迟早的事。我们小菱一睡,竟睡出了大价钱,这是睡得其所。你应该高兴。刘科喝了酒,说,我是恼火了小菱都把钱给了刘莲。偏这婆娘把钱看得比命还紧,一分都不拿出来。农宝说,你拿布鞋打她她怎么会给你呢,你应该拿捣火棍。
沙子喝了几杯酒就到屋后去撒尿。一泡尿喝完抬头去看顶上的梯田。梯田层层层叠叠往上连绵与天相接,上面有几个人影在走动,远远看去像有人在天上行走。沙子回来喝了几杯酒又出来,抬头看时,见几个刚才在天上行走的人已经走了下来,到达了梯田的半中央。领头的是小菱,后面跟着两个男人。
他们打算是吃了早饭后就走的,但是车子只一发动,轮胎就爆了,车子一打滑撞在了一块山石上熄了火。老毕把备用胎给换上,但车却怎么也打不着了。车子肯定是给撞坏了。
其实,按照原来的安排,他们是要在这里呆上三天的。这个县的最高长官还在省里开会,三天后才回来,电话里一再挽留他,等他开会回来见他一面。他就被安排进这深山里过上三天。只是,昨晚之事,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甚至害怕面对她。就提出了出山。张三自然不敢拂他的意。现在车子突然坏了,看来只能留下来了。老毕自己搭上出山的顺路车回去找修车的师傅。本来他也可以搭顺路车出去,但是张三说,这是天要留他在这里,一定有深意,不如再玩两天。他接受了他的建议。
于是决定去爬本来就计划好了要爬的梯田。张三偏要去拉小菱作向导。其实站在山头望去,梯田的走向一目了然,根本用不上向导。但张三叫上小菱自然有他的道理。张三说,小菱你不去我们不一定能爬到梯田顶呢。只要我们一走不动了,你就到我们前头去,我们就又有动力了。小菱的脸一下又红了,是那种受人夸奖后含羞的脸红。小菱看看剥鬼佬。剥鬼佬心情正好,客人去而复返,他当然高兴。他说,去吧,去吧,陪客人玩好。
现在,他知道叫小菱来的好处了。小菱一直走在他们的前面。路陡的时候她手脚并用,屁股高高翘起,露出恰到好处的曲线。遇上沟壑,她轻巧一跃就跃过去了。他没有看出小菱有什么不妥。这使他放松了好多,行进在这明镜似的世界里,一面浏览着这美丽的景色,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有着一个清纯的姑娘相伴,想像着昨晚的激情,他的心情开始轻松起来。
在梯田顶上,他对小菱说:“小菱,这里景色这么好,你人这么漂亮,我留下陪你不走了,好吗?”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说的一套,做的一套。”
他们两人听了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他这当然是玩笑话,小菱美也是现在美,但只是路边的一朵野花。这样的野花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在他们的笑声中,他看见小菱扭过了脸去,望向一方。
“小菱,你在想什么?”他问。
小菱往半山腰的一处房子一指:“那是我的家。”
他不知道来了什么冲动,说:“小菱,带我们去你家坐坐吧。”
小菱点了点头。
刘科、农宝、沙子三人都出到外面来迎接他们。他们三个人都喝了些酒,脸已经开始变红,这样看起来好像他们迎来了难得的客人而显得过度的兴奋。你想,能够一下甩出3000块钱的人该有怎样的身份和气度呢。
把人都让进来后,刘科说:“杀鸡。”
三人迅速做了分工。沙子去生火烧水,刘科去抓鸡,农宝找来了刀,他甚至还抽空在缸沿上磨了一下刀。刘科在捡鸡身上的毛时候,农宝已经破好了鸡肠。不过一会,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鸡肉端了上来。
“吃吧。”
“这鸡是真正的土鸡。鸡吃梯田上的蚯吲,吃虫子,吃玉米,一身都是好营养。绝对不像你们城里的饲料鸡。”
刘科、农宝、沙子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客人夹起鸡肉,目送着鸡肉被送进他们的嘴里。然后是咀嚼,品味,吞咽,客人的脸上浮出了满意的神情,点点头。刘科、农宝、沙子笑了起来:“是吧,味道不一样吧。”
他说,“我好几年都吃不上这样味道甜美的鸡肉了。”他这句话确实是实话。
吃了鸡肉,开始喝酒。刘科说,“我们这酒差了一点。不比你们大地方的人喝的酒。听说你们的酒一瓶就有几百块。”
“几百块的有,上千块也有。”
“天啊,一瓶酒都顶上我们一年的口粮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了猜码。刘科、农宝、沙子三人轮流上阵,和两位城里来的人猜码。喊声滚来滚去,酒杯不断的交替着。小菱不断的给他们的杯子续水。这样如果有人突然闯进来,会以为他们两个是来向刘科提亲的,新娘自然是小菱。最后刘科、农宝、沙子酒力不盛,都倒在了桌边。小菱则带着摇摇晃晃的两人回木楼。
夜里,刘科醒来。他像一头困兽一样在刘莲的床前走来走去。
“刘莲啊,你自己想想,十年了,我都没上过你的身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如果让你十年不吃一粒肉你会是什么感觉。现在要是让我上一次女人,就是十年不给我吃肉我也愿意啊。你要把小菱拿回来的钱给我一点,让我去温泉宾馆里解决一下,要不我会死的。我是一个男人啊,我是你的男人啊,难道你见死不救吗?”
刘科说到最后葡伏在了地上,两只手痛苦地拍打着地面。毒打没有能让刘莲退让,但这番话却使她的防线崩溃了。刘科终于见刘莲在床上动了动,从床底下找出了一个废弃了的月经带,撕开一角,露出了崭新的票子。天啊,这个老婆子竟把钱藏在了这里,亏她想得出来。刘科一跃而起,抓住了月经带,要抢过来。刘莲大声喊道,“刘科,你要干什么,你不能都拿完。”并紧紧抓住了月经带的一头。刘科像一头发了疯的狗一样,跳下了床,两个人互相拉扯着,最后刘莲从床上跌落下来,被拉到了门口,头咚地一声撞在门坎上,终于松开了手。刘科抱着月经带,像一个入室抢劫犯一样跳出屋门,在刘莲的哭喊声中跃入了黑暗里。
这一个夜晚,他又睡在了小菱的床上。
白天喝下去的酒冲上了他的头脑,指使着他往小菱住的阁楼摸去。小菱的门没有关,他一摸到她的床上便被她的双手环抱住了,并把舌头伸进了他的嘴里。她在等他。一路在黑暗中摸索过来的时候,他紧张得不得来,同时又被一种像是偷情一样的快感怂恿着他。现在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如果说,昨晚的小菱是紧张的、被动的,那么她今晚则是要充分地体验快感了。她在他的底下翻滚,扭曲,甚至撕咬他。他感觉到她的体内似乎有一股火山在滚来滚去,渴望找到喷发的口。他突然被这个少女身上的激情弄得有点紧张。她的投入让他有点害怕。
完事后,他把200块钱放在了她的旁边。
“我不要你的钱。”
“为什么?”
“我已经不需要钱了。我愿意和你做。”
“为什么?”
“我的第一次总会被人拿走的,也许还是我不爱的人。我愿让你拿走。”
他不想再说什么,只是把她揽过来,这一刻他是充满了温情蜜意的。
她突然说,“你带我离开这里吧。”
他紧张地放开她。这是他所担心的。他以前习惯用钱买女人。用少量的、合适的钱买女人一段时间。期间不用说话,各取所需。完了也不再有任何瓜葛。甚至到明天,彼此的模样都不记得了。现在,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可见她对他是有所希望的。他很后悔在梯田上说留下来陪她的话了,她肯定是把这话放心里去了。他马上说:“这怎么行。我都可以当你父亲了。我还有老婆,孩子呢。”
他见她翻过了另一边。过了一会,他伸手要把她扳过来。她的身子很硬,在和他做着无声的对抗。他直起身,看见她咬着枕头,泪水淋漓了脸面。他试图把她扳过来的手还搭在她的身上,是继续用力,还是松手,在迟疑中他手上的力量慢慢卸掉了。手最后离开了她的身子。他想,他虽然完全掠夺了她,但是他所能给她的怜悯和希望,只能是克制和有分寸的。他看见她的肩在慢慢地抽动。
后半夜,他悄悄爬起来走掉了。他还是偷偷把200块钱塞在了她的衣服口袋里。这是睡一个小姐的价钱。仿佛这样做,他的负疚感就被卸掉了。
小菱在睡梦中奔跑在梯田里。梯田的尽头有一道门洞开着,那是通往天上的路径。但是她每跑出一步脚都深陷入了梯田里,好像有什么死死拉住了她的脚,让她步履艰难。
接着,他听见农宝在外面拍打着木楼的门,高喊着:“小菱,小菱,你妈妈又犯病了。”
小菱醒了过来。她跳下床来,跑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住了。她回过头来,床上空空如也,她知道,自己的床的一侧,永远不会有那人的身影了。但不容她有时间为此难过,农宝又在外面高声地喊她了。小菱慌乱的脚步迅急地跨过田间的小路,那些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青蛙纷纷给她让路,跳到了田里。她一路飞奔着回到了家里。小菱看见刘莲的头上肿起了一个包,但她的双手却痛苦地抱着肚子。她的胯下流出了血水。秦香在一边舂着草药,一边说,“老毛病了,敷了药就好了。”
小菱扑过去握住刘莲的手,“妈妈,你明明有病,为什么要骗我。我们去医院开刀吧。我们不是有钱了吗。”
刘莲摇摇头。
小菱站起来,喊道,“担架,担架。”
农宝和沙子在外面找了两根棍子,拿藤条穿叉着绑起来,一副担架做好了。刘莲被抬到了担架上。
刘莲伸出一支手握着小菱,“我们不去医院。”
小菱,“妈,你这是怎么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刘莲说,“那些钱都让你爸拿走了。”
小菱说,“那么多钱他拿去做什么?”
农宝说,“拿去温泉宾馆喂鸡呗。”
秦香“啪”的一声打了一下农宝的嘴。
刘莲被从担架上抬下来送到里间去,由秦香敷药。那些草药也许真的发挥了作用。刘莲的痛苦声越来越弱,最后安静地睡着了。
当夜色像一口锅盔完全罩下来的时候,刘科还没有回来。小菱在口袋里发现了白脸客人留下的200块钱。她紧紧地攥着那200块钱,泪水像汹涌的河水流了下来。她终于知道,她在他的眼里是什么样的人了。
小菱踏上了去温泉宾馆的路。那些钱是拿来救妈妈的命的,刘科在那里多呆一会,妈妈的命就会薄一层。小菱知道,自己不可能到一楼那里去找爸爸。一个女的闯进那地方去,成什么了。她只好坐在楼梯的一个拐角那里。楼梯有点湿,那是刚从温泉回来的人踩的。头顶装的是普通的电灯,发着混黄的光。这样的光线刚好,不太显眼,她可以躲在背光的地方。不时有人上楼,都是一对一对,女的藏在男的臂弯里,发出浅浅地低笑,上到某一层楼的房间里。顷刻,会有一个房门打开,一个女的出来,飞快地下楼。不久,又会发现她跟在另一个男人的背后上来。每一个经过的男人小菱都要看一看他的脸,但是她没有发现刘科。刘科一定是躲在哪个房间里鬼混了,她真想去一间一间房门敲开,但这却是不可能的。
“小姐,小姐。”
楼顶上突然落下两声叫声。他抬起头,看见楼上一间房门打开了,背光里有个男人伸出手来向她召唤。
小菱指指自己的鼻子,意思问是不是在叫她。男人继续招手。
“叫的就是你。我这里需要服务。”
这个男人肯定是把她当成了这里的小姐,懒得到底下去找,捡个现成的。她在犹豫。男人继续在那里招手,从黑暗里伸出的手在摇动着。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正坐在一口绝望的深井里,这只摇动的手就像伸出的一根绳子。这条绳子是她离开深井的唯一途径。她站起来,一步步往上走,好像要走进一个她无法预见的世界。但是不容她多思考,她一走进房间,马上被这个男人一下抱了起来,举着走进去,摔到了床上。她的头先碰到了床,好在床是弹簧床,她的头来回弹了几下,有点麻。她转过身来,看见男人已在脱衣服,然后压了上来。她连忙把自己卷起来,说:“钱。”
男人嘿嘿笑了声,人还是压着他,伸长了手去床角的衣服那里掏出钱,塞在了她手里。小菱看见那是两张百元大钞,她把它们紧紧攥在手里,身子展开来。男人三下两下就剥光了她,把她的两个脚都卷到了她的胸口。她有点憋气,想不顺从,但底下一痛,男人已经进来了。没有任何准备和铺垫,她觉得自己又干又痛,但是动弹不得。此外,自己的膝盖紧紧顶住了胸,透气很困难。这样过了十几分钟,男人终于在上面抽搐起来,随后直起身,手“啪、啪”拍了两下她的屁股,出来了。她连忙起身,找自己的衣服,草草穿上,头也不抬,出去了。
她在走廊上慌乱地走了两步,要跑起来,但几乎要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抬起头,看见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挡住了她。
“你跟我来。”
这个女人威严、严厉,有着不容商量的气势。她紧张地跟在后面,觉得自己的末日要到了。她被抓住了,要面对着怎样的惩罚呢。
女人打开了一间房门。这间屋子很大,灯火通明,里面懒散地坐着几个人在看电视。对面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她心放松了好多。女人命令她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你是附近村子的?”
她点点头。
“你想出来做?”
“……”
“你做可以,但是不能这样擅自到我们这里拉客。你如果想做,可以加入我们,到一楼等客,每接一个客人我们要收50块。你同意吗?”
她抬起头,又低下头。她觉得自己好像点了点头。
“你这个样子不行,要化妆,衣服也要换换。”
过了一个钟头,小菱坐在一楼的大炕上,对面是一块大玻璃,她看不见外面。在她的身边,坐满了像她这样的女孩,大家都把最迷人的一面对着对面的玻璃。小菱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她穿着一件紧身的白色连衣裙,裙脚收得很短,腿上是一双肉色的丝袜,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她的头发已经被修整过,披散开垂到身后,她的脸也上了粉,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还有她的嘴,也抹了唇膏,是诱人的红。小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美丽过,就像天上的仙女。现在还有谁能认得出她来呢。
有一个女孩接完客回来了。她坐下后,身边的女孩们发出一点点的骚乱。她听见一个女孩说:“我才不上去呢,他已经连续叫了四个人,肯定是变态。”
她不知道她说什么。接着,她看见刚才那个威严的女人走进来了,指了指她。
“有个客人,在303,你上去吧。”
有客人当然要接,何况是老板娘指派。她的高跟鞋在空旷的楼梯上“咯、咯”响。第一次穿高跟鞋,她努力把步子迈得周正些,身子挺直些。到了303,他敲了敲门。
“门没锁,进来。”
她把门推开,进去又把门关上。房间里没开灯,只开了个电视,有个男人披着张毯坐在床上。她听见男人说:“走过来。”
她走到了床边。
“把衣服脱了。”
她觉得无所适从,站了一下,还是开始脱衣服。连衣裙的质地很好,只一抖,全都滑到了脚下。
“继续脱。”
她先解下胸罩。接着脱内裤。脱内裤的时候她有点站不稳,摇晃了一下,她扶了一下床才站直了。
男人从床上站起来,身上的毯子掉下来。他一直光着身坐在那里。柜上的电视的光亮漫过来,照亮了男人的脸。小菱脑“轰隆”一声巨响,好像一声惊雷响起,有一道闪电划过来。这个男人有蓬松的头发,尖瘦乌黑的脸,不是刘科是谁。
小菱惊恐慌乱中弯腰拿起地上的衣服,抱在胸前,缩下身子,高声喊道:“爸爸,是我,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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