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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的生命狼狈而逃
钟鸣

儿时男孩多有这样的经验,挨了父亲的揍,一气之下,便跑出去,以为对抗,肚子饿得不行,又赶快返家。这是“成长小说”离不开的情节。也有逃跑出名的,托尔斯泰逃跑却岁数过大,不算,应该是一个叫罗德?麦克库恩的美国名人,全国防止虐待儿童委员会荣誉主席,他能担此职,是因为少年时为躲避继父酗酒揍他,有数年的逃逸史,但每次都被捉了回去继续挨揍。最后一次逃跑成功大概因为迷了路。有作家还写了《为你的生命而跑》谈这故事。

联想到前几天的大地震,大半个中国都成了惊弓之鸟。事后问所有熟人,也几乎无一不作鸟兽散,为自己的生命而逃,不乏慌张坠楼者。成都自从1976年那次地震,就再也没大震过,上年纪的,我们这个年纪的,都经历过,所以很快便反应过来,逃的逃,躲的躲。重灾区的人,有的甚至还来得及把孙儿抛出窗外,自己却死了。我有个朋友,父母在德阳,当地啸鬼哭狼嚎席卷而来时,立即反应是地震,赶紧连拖带抱把老祖母弄到大院门口,赢得了十分钟。但离震中很近的那些学童,那些死者,就没这个运气了。

地震前两日,我曾莫名其妙翻出《阿甘传》的碟片重看,每看必潸然――因为阿呆往后逃还逃出了点名堂,逃出了某种美国精神。自由女神打着火炬,想必也是夜色袭人,便于渴望自由者前来遁迹。移民史就是逃亡史。《教父》第二集有个镜头,说明逃亡者受教育的第一个形象是指引者和预言。但,我们没有,死者更没有,不幸和悲惨由此而生。有预警,也是像小罗德被揪回去挨了揍的。

人类的“逃逸史”上还可以翻开以色列人渡红海、9'11双子星大楼、抗战日机轰炸时上海闸北、南京、重庆碚都、成都猛追湾大逃亡……。蜀地除了张献忠屠川、文革武斗一类人祸,还有最糟的是天灾。川人因水得福,号为天府。没想到,这也是双刃剑。金沙江、岷江、沱江、大渡河、长江,每条干流,连缀着星罗棋布的城镇,所以,一俟“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便株连数城,要么旱灾,要么洪灾。1962年的大饥饿,1981年的洪水――只此一次,便有138个城池受灾,一百多万人无家可归。所以,毛泽东入蜀念得最勤的便是武侯祠那副对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或许其中就有“重桑轻甲”的深意,从鳖灵到禹王,从秦帝到诸葛,也都要治水。自秦并巴蜀以来,辛亥革命、文革武斗、天下未乱蜀先乱,又借了这次大震,应验了一回。

大震稍歇之后,本地朋友通话,也恍若新朋旧鬼,第一句多半都是:“地震那会,你在哪?没事吧?”然后,便各述损失和逃跑的狼狈相。这样的约定俗成,恰好说明,灾难突如其来,人之脆弱,无助,事后也只有怨天,而“蜀人好敛财”,故也多言自家损失,然后,就是夸奖狗啊、猫啊,因为,它们天资聪颖,其本能比主人能更先觉察危险,笨拙地拯救人类。我们院子里就有条“萨摩耶”,名叫“阿贡”。地震前几分钟,它咬着午睡老爷爷的腿,又痛又红,开始还挨巴掌,但忠诚的“阿贡”紧咬不舍,终于唤醒主人,咬着裤腿一块逃命。还有对夫妻,见狗儿突然狂吠不安,绷着索套往外跑,主人家只好由着宠物去,倾刻间,房屋倾塌,结果拣了两条命。猫类、鸡类表现稍差,难怪古人说:“鸡来贫,狗来富,猫儿来了开当铺”。首先要有生命,才说得上财富。所以,灾难之中,狗像耶稣,吻腥的猫儿和报晓的公鸡却颇像高谈进化论的达尔文。当然,也有地震局花了几百万买藏獒预警,最后,都不怎么起作用,大概,狗的体制不同。所以,当日网上有人发贴,说养地震局,还不如养狗。

我夫人就常说要养狗,想到养出感情,怕脱不了手,出不了门,就放弃了。现在想来,颇为懊悔,否则,我那些珍贵的藏品说不定就来得及收拾,不至于“粉碎性骨折”。

地震发生时,我在家上网,正值清洁公司做卫生。刚开始,东西砸在地上,第一个念头是蚂蚁失手(清洁公司号“蚂蚁”),以前也发生过;或是我收藏太多玉石,超重,致使劣质楼盘局部坍塌,惶惶然刚要弄明白,却发现下面也天摇地动,整幢楼嘎吱嘎吱两边晃,音响、书、电脑、一古脑地往地上摔,这才反应过来,便惊恐万状冲下楼去。院子里聚集了很多吓得不知所措的邻居,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喘粗气,描述各人的恐慌,被吓着的程度,每个人都以为……,最后恍然大悟――这座所谓被媒体炒作为“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正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

我不知道,为什么许多杂志都喜欢让成都扮演后现代的“洋娃娃”,――大概受了世界性的乖乖熊猫的影响――地震后,这些世界性乖乖也逃得无影无踪,找着后,也不愿进圈,但谁见过布莱希特的四川好人,黑着两个眼圈――除了这次大地震,难道就因为,成都人每天要吃掉30万只兔头、纠缠不清的鹅肠、用火锅烫掉田里的青蛙?女孩娇媚?茶肆飘香,香港名流可悄悄来吸毒,遇了霉事又拜普照寺闭关。因为,李嘉诚的风水先生说那里很好,可惜普照寺此次也碎为瓦砾。

我常去普照寺,过世的母亲大人,就是在那里皈依的。里面著名诗人流沙河与夫人何洁的绝交碑,还有港人捐款造的观音巨像,俗不可耐,每看必怨古风已失。造像设教,像不端正必为隐患。而原来那里立着的,则是普照寺兴旺发达者,带发修行人何洁,从北京弄回的一尊观音。那观音1989年参加北京灯会,逢此大乱,浑身上下也挨了不少枪眼。观音托梦于何洁,才运往普照寺安放。但后来的主持人,见香火渐旺,便接受赞助替换了这尊观音。

记得前些年,官方请来台湾的“小红帽”龙应台来赞美成都,某卫视先让一帮文人雅士为她临阵磨牙,然后,反诘政府,她的赞美想必没有,但她的诘难也不一定对症,结果自己也遇了反诘。余秋雨先生被请来指点江山,挥毫“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这顺口溜作了很长时间的广告,但他却没有被带去看近在咫尺的紫坪铺水坝,否则,70亿的投入便会纠正他拜错了龙王庙。最近还有家好心的杂志,想让成都成为中国最后的“书房”,我说,你看看,成都有哪个稍像人样的作家是在本土出书的,只有些小混混,拿了本土官方的钱,在那唱颂恬然的小市民,然分帐。文人骚客在那杜撰着“椭圆系经济圈”,讨好卖乖,结果,来的却是惊世骇俗的地震圈。它比椭圆形要大,更古老,也更真实而强烈。

跟着冲下楼的清洁工说,她们看见其它楼裂了逢。说完,便各自逃命去了。顺着说的方向一看,是十几层高的电梯公寓。成都私家车拥有量居全国第三,这时便见了好处,开始是大家开着车往回找亲人,水泄不通,因修地铁,交通也早成了“没有左转弯的城市”,平时20分钟路程,结果开了两小时。然后,又是载了全家恐怖地往外逃,拥塞犹如赴桃花会。当然,多数人仍惧观其变。邻居们拖着哆嗦的身体,一边等,一边回首唐山大地震,也说事前没一点迹象,也没任何预报,说幸好未乘电梯,更多人开始猜测震级,震中……。

我毫不怀疑地就道出:汶川的龙门山脉。果然,不到两小时,便证实我是对的。这绝非瞎猜,事情很简单,从上世纪末到近年,旅游,考察往汶川方向走得较多,只有一个印象,就是常年刀耕火种的地缘早已生态失衡,所有山坳旱为土灰。岷江上游自都江堰、映秀、汶川、茂县、松潘、九寨,数百公里,群山绵绵起伏,要么开山取石,整座大山被炸掉取走的比比皆是,要么修电站起坝拦河,岷江也几乎成了季节性河流。川滇两省河流纵横,有大背景的资本(像“华能”、“三峡”、“华电”一类),为瓜分全中国5.4亿千瓦的电力开发,早已挺进西南。据统计,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大渡河、雅砻江、岷江,几年前就已规划125万千瓦以上的电站104座,5万到15万千瓦的72座,小水电更是星罗棋布,岷江上游341公里就有梯级电站10多个,下游规划了7个,支流马边河9级,青衣江18级,杂谷脑河1库8级,黑水河2库5级……。据统计,50年来,全国因电站建设移民1600多万,现在仍有1000万人处于贫困之中。专家认为,一条河流的极限资源开发利用率为40%,而岷江上游则远远超过了极限,结果,天谴以降,光国家公布的四川等5省出现险情的水库就有391座,也包括许多人反对的紫坪铺,它让江河改道,河床干涸,龙脉错裂,山体滑坡,生态惨遭破坏,让千百年来维护着岷江自流农耕文化的水利工程毁于一旦。所谓“三色公司”(即致力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服务的“红色公司;注重科技、保护环境的“绿色公司”;坚持与时俱进、学习创新、面向世界的“蓝色公司”)也都只混合成了黑色――愚昧、危险和死亡。

无知者只知道太岁头上动土,却不知道,这破土之地却正是中华轩辕圣地。汶川和龙门山脉乃是酝酿夏文明最重要的腹地之一,是破解5000年前华夏之谜的金钥匙。太史公在《史记》中就已阐明,人类和土地相和谐的道德要求及可能的祥瑞,故治民非“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古,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时播百谷草木,淳化鸟兽虫蛾,……节用水火材物”。从祖系关系看,黄帝和嫘祖的后裔,是青阳和昌意,分别降江水和若水,也就是岷江和大渡河,昌意娶了蜀山氏,遂有了后来的颛顼、尧舜、夏禹等等,“蜀之為國,肇於人皇”,绝非假说,即所谓的“世为侯伯”。而治水的大禹,就诞生在今天的地震的中心带汶川,这正好说明蜀地逸民和炎黄子孙的传承关系。黄帝、嫘祖、大禹,赫赫祖宗,均为古羌。羌氐戎三分天下,其中,风姓氏一族,顺昆仑、岷山、龙门、彭州进入丘陵地带,然后进入平原,蜀地三星堆文化就是这个族系的遗留物。王充《论衡》曾唏嘘感慨过:“知古不知今,谓之陆沉;知今不知古,谓之盲瞽。”无序开发,毁我祖脉,蔑视传承,党锢横霸,就是盲瞽最恶劣的表现之一。在这个问题上,民间三星堆文化的研究,和地震预报的研究,都同样遭遇排斥和压制,此种巧合,岂是偶然。

看看蜀地位置,问题就会慢慢聚拢。依地球板块说,欧亚大陆板块碰撞形成了亚洲高原,而其最高点即青藏,故称其人类起源最早的发祥地之一不为过,而已公布的资料也支持这点,如云南距今300万年的人类直系猿型祖先——腊玛猿化石,距今160—170万年的元谋人化石,距今2万多年的资阳人化石等,还有许多文化积淀恰恰都分布在由西北向西南纵深的昆仑山脉和青藏高原这一地带上。此次余震的移动,也正好是这个方位。中国地形为三级分:青藏高原,长江上游,长江下游,成都正好在一级和二级之间,可说是自高原而下,第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盆地(马雅文化也正好形成在盆地),三星堆文化诞生于此绝非偶然,――因为,一直争论不休的族属,从种种迹象看,就很有可能是最早起源于西北高地风姓氏迁徙蜀山的一支,从北方民间学者先行研究的资料看,和迁徙美洲的燧人氏,风姓氏是一个祖先。也有学者研究,“岷山”在古音中,就是“昆仑”之急读。而且,经众人研究,“昆仑”之名,犹如游动的岛屿,不啻含西北之昆仑,也包括岷山,甚至沿用至南亚。再看看,此次地震惊动越南等地的报道,便知是在一条祖脉上。

去年五月,我和学地矿专业的张如伯教授,曾再赴汶川,到龙溪乡考察龙溪玉矿产地。一路见的都是炸山移石,挖方改道,断水筑桥,觉得十分惊险。并非为道路,而是为他们所不知晓的“穷山恶水”。在汶川,又正遇大面积塌方,巨石裹泥沙俱下,几近横断江流。“大工地”在四川早已家喻户晓。用在这里,是恰当的。张教授通地质,故多讲龙门山脉地址结构的复杂性。他所绘制的龙门山脉图,我也用在了讲述三星堆文化渊源的PPT中:三条水系,岷江,沱江,涪江,几乎三分盆地,重要的是,地下水流异常丰富,加之大地东南倾斜,故渗透力十分明确。此次地震,最厉害的区域,恰好就在岷江、沱江自龙门山脉发端的水网上。所以,大震前,成都发起的“散步”,反对中石油彭州年产80万吨乙烯的化工厂项目,无论其动机和实质都是对的。我们不难想象,如若这座化工厂在5月12日前就已投产,厂房管道倾塌,破裂,大量的化学毒物泄漏,渗透,会造成怎样的恶果。这不是项目报告、书面文章和所有看似合理的条款所能拯救的。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而且,那些为GDP欢呼的人们,先斩后奏的官僚,扼杀民众知情权的行政,自己也是受害者。更何况,这点已被此次地震在什邡摧毁的两座化工厂无情地证明,“宏达”、“莹峰”两公司的厂房爆炸,液氨泄漏,硫酸、硫磺两天的焚烧,污染是存在的,数百人的死亡,也不知是什么惨相。中石油的最高领导蒋洁敏,震后出来表态,将重估彭州乙烯和炼油项目。但愿不是缓兵。

但最可怜兮兮的是,在5月4日民众自发的“散步”中,我们却只看到寥寥数百人。而出动的警察、便衣、防暴队细数起来,似乎也要比抗议者多。网页被封杀,博客被关闭,文章被删除……,结果,不出十日,地震就发生了。如果,今天我们投入的所有人力,物力,十万官兵,60多亿的赈灾款(官方民间共计),还不算灾后重建,还有无法统计的志愿者,假设能事前挽救十万数的死者(目前,官方公布能统计的是3万多,预估5万以上)――若按公布说的,此次地震超过唐山,再按四川县市人口比列、分布,灾区所涉,恐怕远远不止――我们会认为,长期生态破环,在地震带上,过度开发险象环生的水库电站有必要吗?那些资本的拥有者、分享者,他们真正想的是富国利民还是利润?

我们郁闷,是因为我们知道,多数人的回答会是什么,――“一切归于天灾”、“这不是人的过错”、“在大自然面前,人又能怎样”、“瞧,尽力了”、“瞧,我们从未这样迅速”、“瞧,民众从未这样团结”云云。我不知道,在这次地震中,每个老百姓的恐惧、善良、眼泪、同情、甚至牺牲,是融化在天命难违的轮回之上,还是对阿呆向前冲的繁荣、结构性的腐败有所消解,有所匡正?不仅仅是宿命。就像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开篇说的,恍若永恒的轮回。这种与自然的和解,正好“暴露了一个建立在轮回不存在之上的世界所固有的深刻的道德沉沦,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预先谅解了,一切也就被卑鄙地许可了。

地震缓和一点后,我和夫人忙着联系那些身陷灾区的熟识。有龙溪乡的羌人村支书,有罗卜寨的释比(羌人巫师),他正帮我记录能回忆的古羌文。还有个长者,在离汶川三公里处,指给我看古羌王的葬身之地。这个传说中的羌王会不会就是大禹。这个寨里的人,可能祖祖辈辈就守护着羌王。如今,山崩地裂,看位置,估计生还渺茫。有彭州天主教的神父,有小玛丽亚。有守护蜀地惟一教会遗址上书院的大姐。有都江堰白沙乡一个小电站的郭大爷。电视每播报一个地点,我就回忆那个地方、那幢建筑、那村镇、寨子,细想凝视过的面庞,如今生死两茫茫。我拍过的许多人,恐怕已魂飞魄散。我去年完成的摄影随笔《涂鸦手记》即将出版,也恍惚成了哀歌,或道家所言的谶。有段文字,正是考察汶川所得:

眼前的这些更古老的文字,从未如此清晰地告诉我大打折扣的历史和误解,还有收荒匠的聪明和书写的误导!看看这些未解的符号吧,它的赤裸如此隐蔽,含蓄,真正的植被,在赭色石头上,在离我们城市不远的透闪石的矿藏中。汶川,史书所谓的“汶阜”(《蜀人汶山谣》:“汶阜之山,江出其腹。帝以会昌,神以建福”),掌祖庙之地。放任,散漫,且多小人。前不久我去那里考察龙溪玉出产地时,遇上塌方,就在禹王的故乡。看见几乎被中断的河流,想起古老的谣传:“山崩水溃纳小人”。在外省,广播、报纸时常传来道路崩塌的消息,也不时传来小人的得势……,五千年前的书写叙说大概始于此。

许多图片中的建筑,在那天,已夷为平地。比如,著名的白鹿上书院,正准备在5月24日举行百年庆典,要做露天大弥撒,现在也只有开追悼会了。我没有预言什么。我只是从小生活于斯,熟悉这里的变化。70年代,我还能在岷江下游脚踏滚圆的伐木,登青城入森林,含西冷望东吴。80年代,我自办的诗刊就用了《次生林》――次生林,就是后长的树林,这是一个卧龙林业技术员告诉我的。90年代,再走远一点,尤其汶川方向,许多地方早已脱水废为秃地,只有无尽的灰埃让人蓬头垢面。

说得上预言的,或可避免或降低灾难程度的,是一些奇怪的自然现象,比如,湖北恩施一个8万吨的蓄水池,顷刻一泻见底。据说,自全国解放后出现过三次:1949年,1976年,1989年。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是怎样的岁月。在四川绵竹,近十万只蟾蜍横街而过。老百姓当然知道不妙,而官方机构则说,这说明绵竹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说这话的几乎能当好莱坞的总统。幸好数码时代,被人摄下,否则便会被污为谣言。网络时代,大家也确实知道,5月9日,阿坝州地震减灾局扑灭了一场谣言:某县村干部劝村民搬到户外居住。解释的结果是,有人将“地质灾害”听成了“地震灾害”――大震之中,人心惶惶,说辞不太圆――椭圆。那倒没关系,若真正震后此地有所伤亡,那还不如将错将错,以讹传讹。只要不死人就好,人是重中之重。

当然,真正的预言,则来自现在大家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他本人则又欲哭无泪的地震预报专家耿庆国先生。他原是中国地震预报队伍中的一员,只因含辛茹苦研究出了“旱震关系大地震中期预报方法”,给排挤掉了。就现有的资料看,他预报了1975年的海城地震,1976年的唐山地震,――自然,也跑不掉今年的汶川大震――预报的时间是5月8日。历史如果允许假设,就像埃及女王克丽帕特拉的鼻子短一截,没那麽漂亮,亚历山大没有被猴子咬着、托洛茨基也没有因为打野鸭子患感冒体力不支,结果让斯大林钻了空子一类,那我们也可以假设,――假如耿庆国先生,权倾社科院,没人跟他过不去,或某电力集团老总钱赚得不耐烦了,拿一个亿开心,资助耿先生建立全国预报中心,当然,跟着我们还得假设,电台管制取消,每100个人当中,就有一人会玩电台(美国这方面很厉害)――恰恰这次,少数玩电台的青年,是最先组织起来充当志愿者的――那么,到最后统计出的死难者,就是个小数,更多人也不必惊慌失措,狼狈逃跑,磕着牙齿,撞坏玻璃,性急的跳楼………,助人逃跑,避免了损失,6个亿的花销用来回报电老板。那岂不是人间乐事。但这是假设,因为,我们的耿先生,正像开篇故事所言,像体制内的逃跑大王罗德一般,每每都被揪回去挨揍。没了预报,在5千次的余震中,在数个堰塞湖和裂缝大坝的威胁之下,那我们就只好为自己的性命,时刻准备着狼狈逃跑了,――当然,也顺手挂几个跑不动的未死者,这需要体力,而非电力。

2008年5月19日于余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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