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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蜜花》节选
非 心
沿着海岸种植一小片狭长的松树林，目的大概是为了挡去海风吹起的沙尘吧。但是，似乎沙质的土地不能提供足够的营养，这些松树的叶子枯黄得让人看了都难受；所有松树的树杆几乎都是曲线成长的，这固然也有强劲海风夜以继日吹袭的原因。沙滩前面有一座小岛，是由无数颗大石头没有规则堆砌而成的，看起来凌乱不堪，有一触就会崩塌的危险。事实上，岛上石头与石头相互之间的衔接都非常牢固，方能承受得起海浪的一次次冲击而保持到现在，也许，只有大海之手创造出来的东西才能经得起海浪的洗礼吧！小岛离沙滩不过五十米，海水退潮时就可以徒步从沙滩走到小岛上。
去年的秋天，大概也将近冬季了吧，人们都穿上厚厚的冬衣了。秋柳和几个同学在松树林里吃过烧烤午餐后便跑到沙滩上一边闹着一边拍照。正如萱子所说的，性格内向的人置身于热闹的环境当中就会产生浓浓的孤独感，所以对于秋柳这种性格的人，乐极生悲的情绪总会突然而至。在他背着浩瀚大海站在照相机前摆好姿势的一瞬间，一股无名的孤独涌上心头；也许是枯黄的松树林触动了他心灵中那根感伤的弦吧；或者，他突然感到在宽广无边的大海背景里，自己的身体显得多么渺小啊！待到退潮时，他独自登上小岛，却意外地发现，小岛上伏着两三堆荒冢和一个做得非常华丽醒目的坟墓；相形之下，这两三堆荒冢凄凉得令人情不自禁，要落下眼泪。秋柳都会如此，萱子更不消说了。
“你看，前面沙滩上怎么会有一座山？咱们爬到上面去看看吧！”
“那不是山，是一座小岛，退潮的时候它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了。不过上面除了几个坟墓之外，也没有什么东西。”
“坟墓？”少女瞪大眼睛，“你别吓唬我，那样的地方也有坟墓？”
站在小岛上放眼眺望，可以看见一个养鱼场座落在从一直延伸到海上的陆地上。上一次，秋柳他们就是打从那个养鱼场下来的，然后沿着海滩走到松树林。他们回去时，穿过松树林操近路上岸。所以，秋柳领着萱子从这条近路下来。萱子不禁奇怪地问：
“你怎么知道从这边下来呢？”
“当然喽，我去年走过一次嘛。”
“啊，你已经来过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少女盯着秋柳，似乎有些生气。
“可是，你没有来过呀！”秋柳笑着说。
由于晴空万里，蔚蓝无云，海天几乎要融合在一体。耸立岛顶，秋柳还望见在天海相接的交线上几只航船仿佛白色羽毛，伫立不动地浮在那边。
可是，站在夕辉晚照的小岛上，凝望着飘动在苍幕为背景的船艘的黑影子，又是一种特殊的感受吧！
秋柳坐在少女身边，望着沙滩前那座迅速地暗淡下来的小岛的轮廓，心里这么想着，便情不自禁地扭过头望了少女的侧脸一眼。身后沙滩上火焰的影子在少女乌黑的头发上恍恍忽忽地颤动。海浪一阵阵地拍打着他们脚下较低的一块岩石，泛起一片白花花的泡沫；溅起的水沫被海风拂到他们身上，有几滴却意外地落在秋柳的嘴唇上，咸咸的。
海浪的声音掩盖了身后火堆中松木枝燃烧的响声。
少女屈着两腿，双手抱在膝盖上，凝望着已经完全融入暮色之中的大海边陲。
“大海是一个深沉的忧者！”少女突然说。
可是，少女穿着这套深蓝色的羊毛衫和灰黑色的牛仔裤，几乎让秋柳忘却了她身上哀婉的气质。少女换上这套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秋柳蓦然愣住了，他真不敢相信眼前近乎轻脱的少女体内所潜藏的灵魂是多么的忧郁！
“你说是大海的蔚蓝吧！可惜今晚没有月光——银辉朗照下的大海将是一片宝蓝……”
秋柳眺望着苍茫大海的远处，一柱亮光在海面上缓缓移动，也许是一艘货轮。少女的脸仍然一动也不动，似乎也在望着那柱亮光。好一阵子，少女又幽幽地冒出一句话来：
“当你看着大海时，心里面会怎么想呢？”
说罢，少女扭过头，望着秋柳的侧面。
“什么？我……噢，面对着浩瀚的大海，我感到的是生命的渺小与无奈。这也许是一种美丽的哀伤，或者旷放的凄凉吧！有时候，大海只会让人感到痛苦！”
“它会使你厌倦吧！”少女又说。
“厌倦？”秋柳凝望着石头下海水激荡出来的白色泡沫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我也说不准，或许谈不上厌倦，因为我喜欢大海，更确切地说是喜欢大海给我的哀伤的感受。但是……怎么说呢，有时候，这种哀伤会突然转变成绝望的痛苦，我只有回避它！”
秋柳说罢转过脸去。少女慌忙扭回了头，低下脸，把目光投在膝盖上。
“你对其他类似的东西都会这样吗？”少女轻声问道，几乎被海浪的声音吞没。
“嗯，”秋柳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沙滩前面那座小岛在夜暮的白光中显现出黑色的轮廓。秋柳发现投映在少女头发上的火光已经暗淡了下来，不由得转过脸向背后的沙滩望去，一排松树林以黑魆魆的气势迎着他的脸压逼过来。
“嗳，火都要灭了，烧得可真快！”秋柳说着站起身子，也许在石头上坐的时间太长了吧，觉得双脚有些麻痹。他站在石头上抖了抖几下腿，说：
“我去给火堆添几根干柴。”
说罢秋柳小心地跳下大石头，发现海水已经涨到了大石头下的沙滩上。海水浸湿了他的裤管，尽管如此，他还是光着脚丫走到篝火旁，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这些干柴被人用锯子锯断劈成两半堆放在松树里的；也许是到海滩来烧烤的人留下的，也可能是附近村里的农民在松树林里捡聚的，等着什么时候将它们挑回去。基于这两种都有可能的猜测，秋柳只拿了其中一小部分，其余的是他和萱子在松树里捡来的。
秋柳添上干柴后，往少女孤身所在的海边大石头望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石头上空无一人。秋柳大吃一惊，慌忙跑过去爬上大石头，发现少女正伫立在下面的石头上望着激起的浪花发呆。秋柳放心地在大石头上坐下，居高临下，凝视着少女静默的背影。少女的齐肩短发被海风吹着向耳根后面飘拂起来，发出微弱白光的脸颊忽隐忽现；黑色的体态曲线在白茫茫的大海背景中清晰地显现出来——柔和又富于幻想。
少女孤身伫立凝思的形象充满了无可言喻的神秘美！
大海边陲的弧线上，有两三点银光在微微闪耀，仿佛是在海涛上飘航船只的灯光。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是星斗射出的光芒。
可是，一排海浪拍打在少女伫立的石头上，激起一片浪花洒向少女的身体。
“啊！”秋柳大吃一惊，急忙从石头上跳下来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臂，发现她羊毛衣的袖子全都湿透了。少女的身体在冷飕飕的海风中瑟瑟颤抖。秋柳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吃惊得几乎掉下眼泪。秋柳大声说道：
“你在干什么？……”
少女抖动着下巴颏儿说：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海！“
“我知道！可是你这样会着凉的，赶紧到沙滩上去烤烤火吧！”
可是，萱子说这句话要干什么呢？
“不，我不去！”
少女晃了晃被秋柳双手抓着的肩膀。秋柳发现，少女的眼眸闪烁着白色的光芒。
难道萱子刚才是在为某件事而独自黯然流泪？……
秋柳这么想着时，脑海里又闪过了火光中泪流满面的萱子的形象。
“真傻！”秋柳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面纸扔进水沫中。海浪拍起的浪花又溅到了少女的身上，只有几滴海水洒向秋柳。看来少女是故意让海浪溅洒的了。
“真傻啊！”秋柳又重复了一句，一股怜爱的感伤油然升起了心头。他恨不得把少女的身躯抱进怀中。
“我又……你何必这样呢！”少女说罢低下脸去。
“你全身都湿透了吧！”秋柳摸了摸少女的衣襟，“啊，都这么湿，真傻！你会冻坏身体的！”
少女走到火堆旁，秋柳发现少女的衣襟和袖口都在往下淌着水滴，他的心田中翻起一股热流唰地涌上鼻冀。他迅速从干柴堆中选出了两根较长的松枝，倾斜着交叉地插在火堆旁的沙地里。
“把衣服脱下来挂在松枝在烘烘吧！”
少女听罢低下头，又手交合在一起。
“噢”，秋柳见状连忙又说，“我——我背过脸去。包里有一件校服，只是脏了点，你先凑合着裹裹身子吧！”
“嗯！”少女仍然俯着脸，腼腆地点头应了一声，可是交合在一起的双手迟迟没有脱衣服的意思。
秋柳笑了笑，转过身子背着少女面对浪涛阵阵的大海。养鱼场的灯光照亮了从海岸延伸出去的陆地上空。与茫茫大海相对的苍穹，几颗星斗射出冷光穿入了秋柳的心灵。蓦地，他的脑幕中浮现出了火光里萱子裸露的冰肌；一道颤栗掠过胸口，同时，心中也闪过了一个狡黠的念头。
由于挨少女太近，在海风中，秋柳仍然可以清晰地辨听出少女脱去羊毛衣的窸窣声。少女当然没有注意到，被火光照亮的平整的沙滩上，投映着她丰美的身体的影子。尽管映在沙滩上的影子已经夸张地拉长了一些，但是，秋柳仍然感到被冷飕飕的海风吹拂的脸颊热呼呼的。少女拧去羊毛衣上的水后弯下身子把它晾挂在交叉的松枝上。少女从脱去羊毛衣到把它晾挂起来的这些动作做得既腼腆又迅速。
可是，映在沙滩上的影子突然间缩成一团，秋柳心里一急，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去，发现少女正面对火堆蹲着身躯，刚从背包里掏出秋柳的校服。这一瞬间，少女羞赧失措，霍地站起来，本能地要交抱起双臂，遮住只挡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抹胸的胸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女交叉的双手只贴在乳房底下，之后又慢慢地顺着腹部往下滑。少女瞬时涨得红彤彤的脸庞深深地低垂着，好像要用脑袋遮住娇美且羞涩的胸脯似的；目光投落在她脚丫边撂在背包上的校服。
身体内一股激烈的冲动促使秋柳瞪大眼睛，注视着少女羞涩娇美的体态。被海水濡湿的抹胸几乎将少女的乳房呈现出来，乳头显得十分突兀，似乎以一种召唤的姿态，随少女的呼吸上下颤动。他情不自禁走到低着头的少女跟前。少女的身体微微地抖动起来；秋柳一把抓住少女圆小的肩膀，少女蓦然扬起脸来；也许由于紧张的缘故吧，少女的脸颊变得十分苍白，两只黑眸子中流露出近似倦怠的神情，仿佛秋柳一放开双手少女纤弱的身体就会瘫软地倒下去。少女望了秋柳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秋柳放开她的肩膀，慢慢地捧起她的脸庞，她却紧阖着眼皮，略显苍白的丰腴的唇瓣微微颤抖，两弯乌亮修长的睫毛被火花放大地投映在眼皮上随风晃曳。
（一）（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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