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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蜜花》节选
非 心
秋柳满怀激情地吻了少女的嘴唇，突然抱起少女娇小的身躯放在沙滩上，从背包上扯过校服垫在少女的后背与头部。耳边火堆噼哩啪啦剧烈地燃烧的声音助长了秋柳的激情。他热狂地吻少女的额头、眼睛和嘴唇，然后伸手要去解开挡住少女胸脯的那块布，少女却突然交叉起双臂紧紧地护在胸脯上。
“不，秋柳，我怕……”
“怎么？”秋柳无法立刻抑下体内剧烈翻涌的激情，说着伸起手要扯开少女抱在胸前的手臂，少女却紧抱着不放。
“不，我怕，我怕……”
少女睁着一双凄楚的眼睛像是无奈地向秋柳哀求似的，泪水从眼角簌簌滚下脸颊。秋柳见状，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冰凉。他闭上眼睛，咬紧牙根，痛苦地压抑住身体内的那股强烈的爱欲，牙根紧咬。也许这样还不能拂除去体内的爱欲吧，秋柳倏地从沙滩上一跃而起，面对大海，抬头仰望天空，疏松的几颗星斗把孤寂的冷光一齐向秋柳的心灵倾泻下来。秋柳顿时感到一股冷光从脊骨处刷然传遍全身。但是，秋柳马上发现，这股冷气是海风吹在被少女的裤子濡湿的大腿而产生的。他转过身去把少女从沙滩上拉起来，给少女披上校服。少女紧紧地把校服裹在身上，勾着脸，向下悬垂的头发遮去了脸上的火光。
秋柳突然间感到萱子的形象太可怜了，可怜得更加凄楚动人。可是，会不会因为刚才的冲动而从此失去这位哀伤美丽的少女呢？
“萱子，我——”秋柳懊悔地低下头，“真对不起……”
少女依然低着脸，轻轻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
“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说罢，少女掩着嘴低声抽泣。
妈妈对爸爸的仇恨竟然奇谬地发泻在女儿身上，也许，少女又回忆起被妈妈责骂后半夜里独自一个人跑到山岗上无助地哀泣的往事吧！可是，这些悲伤的往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忆起来呢？……
“你恨你的母亲吧！”
“不是这个意思的……”少女扬起泪脸，哀伤地摇了摇头，“我是她的孩子，没有亲爱的可怜的孩子！”
说罢，一串串泪珠子从少女的眼睑里滚下脸颊。秋柳伸起双手搭在少女微微颤动的肩膀上，温柔地说：
“我从来也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馨，但是在某个角落里，属于我们的爱正等在那边，只要用心去感受和追求，我们将会得到和拥有它的！”
“可是，我是一个野孩子呀！”少女情不自禁，泪水又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你是一个可爱的生命！是的——”秋柳若有所思地凝注着少女一双美丽的泪眼，“每一个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上帝都赋于其存在的理由与价值……看着你一对忧郁的眼睛，我就会感到，这就是你相对于我存在的理由与价值吧！”
少女听罢，投在秋柳的怀中凄哀地抽泣着。少女的身体在秋柳的臂脖里剧烈地颤动。
“我真害怕！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那阵冰凉又荡回了秋柳的心里。
萱子从海边回来后生了一场病。
回到萱子的寝室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秋柳问道：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少女坐在床沿上，神情十分倦怠。她摇了摇头。
“刚下车，一点味口也没有。”
秋柳买了一袋水果上来，少女只勉强地吃了一支香蕉和几口苹果。少女躺在床上，阖着眼皮的脸显得十分苍白和凄惨。秋柳望着少女的睡容时，几乎情不自禁，要掉下泪水来；也许，他是想到，盖在被子里面的，是一个被父亲抛弃、受母亲折磨的真实矫美的躯体吧。
尽管少女说自己没有什么事，只是有点累，可秋柳仍然放心不下，留下来陪着她。秋柳趴在床沿上，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休息了一阵子。
其实，秋柳不曾发现，少女紧阖的眼缝里偷偷地渗出了许多泪水，从脸颊流下来，把枕巾濡湿了一大片。
到了傍晚，少女突然发起高烧。秋柳慌忙请来附近诊所的医生，给少女挂了几瓶点滴。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少女的烧才完全退去。
少女吃罢药后，躺在床上，望着坐在床沿上有些憔憔悴的秋柳，想对他笑一笑，然而眼眶中却情不自禁地涌出泪水。她背过脸去。
秋柳留下来看顾少女，直到第二天中午瑜儿来探访少女时，他才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住处。
回到寝室后，秋柳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因为他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有休息好了，即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他首先到浴室里洗个热水澡。秋柳第一次体会到洗澡的快乐。洗完澡后身体上似乎卸下什么沉重的东西，顿时倍感轻松与舒畅。也许心理上的污垢比肉体上的污垢更让人感到沉重，而洗澡，就是把肉体和心理上的污垢一起洗掉，所以才会有澡后这种轻松舒适的感受吧！
秋柳洗完澡，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了自己的面空容，发现鼻下及下巴上的胡须已经很长了，且凌乱不堪，看上去给本来就流露出忧郁的面容添了几分凄怆。怪不得萱子几次望着他时都要流下泪水。
可是，萱子为什么要把送给他的相片和证书丢进火堆里烧掉呢？
“这张相片照得太难看了，当你以后看到更美丽的相片时，就不会再看它了。即使你藏着它，在相册里，它还是会显得凄凉的！”
少女在烧毁相片后这样对秋柳说过。可是，相片的价值在于它的记念意义，秋柳怎么会不去看它呢？再说，这张相片照的是他心爱的女孩，应该是最能使秋柳珍惜的，怎么会显得凄凉呢？
秋柳一边刮着胡须一边想：难道萱子在暗示什么？……
他刮完胡须后刚坐到床上，同桌打来了电话，说今天上午许多学生都旷了课，大概还没有从节目的沉醉中反应过来的缘故吧。所以学校对高三年级散漫的学习气氛来个突然大点名。幸亏同桌事先给秋柳请了病假，才使他免于被点名向全校通告的危险。
秋柳想：瑜儿一定也事先替萱子请了病假吧。
秋柳躺下床，心里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发烧的是萱子而不是我呢？……
一觉醒过来，窗外暮色已经苍茫，屋里的光线更加暗淡。秋柳睁开眼睛时，还以为是在凌晨呢，困惑了好一阵子才恍然明白过来。
秋柳从来也没有到学校去晚自修过，因为他对教室一向是十分反感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今晚他却突然想念起教室来了。
当他走进教室，同学们都埋头在课桌上忙忙碌碌地挥动着手中的笔，像极了被狂风拦腰折断的一片香蕉树，一阵厌恶和压抑感立刻向他的心头袭来。他不禁为自己破天荒到学校晚自修而感到愕然。秋柳百无聊赖，在椅子上坐了一阵子，直到想起了白芹来才让他兴奋不已。
他想：差不多有一星期没见到芹姐了吧！自从和芹姐亲吻……
秋柳只顾着脚下的阶梯兴冲冲地跑上楼，差点儿和站在楼梯上的一个人撞了满怀。这个人正是他敬爱不已的芹姐。
其实，白芹也正准备去找秋柳。她关了寝室的门刚走下两个阶梯就发现秋柳从楼下跑了上来。她满怀深情，默默无言地驻足在楼梯上等着秋柳。
真是心有灵犀啊！白芹望着秋柳低着头只顾往上跑的身影，突然升起了一缕对缘分的感伤。
“你真是难找啊……”白芹坐在床沿上直勾勾地望着秋柳，用生气的口吻说道，不像是装出来的。秋柳惊讶极了，因为白芹的生气与她的哭泣一样少见。
可是，秋柳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些事情并非用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他不好意思正面对着白芹。
白芹笑了起来，“瞧你这么不自然，芹姐又不是在审判你——”
“芹姐生气的模样也那么好看！”秋柳也轻松地笑了。
“欸，我可没生气哦！”
“难道是我的幻觉吗？”秋柳微笑着说。
“你把事情看严重了！”
“是吗？噢，也许睡眠不足吧！整个下午一直做梦。”
“你整个下午都在睡觉啊？！”白芹惊讶地说。
“对呀！可现在仍然感到有些困倦。”
秋柳说着倒下身子卧在沙发上。
“哎呀！”白芹站起身子跑到沙发边，“起来，你把干净的衣服都压到了！”
“哟，我怎么没注意到呢？”秋柳抓住白芹伸下来的手，拽起身子。
刚才被秋柳压在身下的都是些女人的内衣、内裤和胸套这类的东西。白芹忙把它们拾掇起来。秋柳两颊泛出红潮。
“芹姐，你最近又喝醉酒了？”
“你怎么知道的？”白芹把它们叠好放在手上轻轻地压了压，惊讶地望着秋柳问道。
“唔——”秋柳的脸更红了，“你手上的这些东西，有的不是以前你一喝醉酒时就来照顾你的那位同事的吗？”
“哟，你是从这看出来的？”白芹“格格”地笑了起来，“没错，是她的，难道非得芹姐喝醉酒她才可以到这边来吗？……”
“……”秋柳的脸颊像火燎一样。
白芹把折叠整齐的衣服放进衣柜里，然后转过身来靠在衣柜门上，微微低下头说：
“不过你又说对了……”
“醉酒对身体很不好，以后可别再喝那么多了！”秋柳心里升起了悲凉的怜爱之情。
白芹笑了笑走过来在秋柳的身边坐下，“在社会，有时候是身不由己啊！”
听了芹姐的话，一缕伤感掠过秋柳的心灵。
“可是……”白芹面含微笑地望着秋柳，“现在芹姐真的无缘见到你的女朋友了吗？”
秋柳听罢，有些尴尬，“萱子昨晚突然发起高烧，再过一两天，等她身体康复之后我就带她来见芹姐。萱子也希望认识一下芹姐！”
“噢？——”白芹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怎么会呢？萱子的病一好，我就带她来见你！”
“可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到总公司去了！”
“什么？”秋柳吃了一惊，望着白芹的脸。
“别这样看着我嘛！”芹姐站在阳光里掩嘴笑着说，“我又不是现在就要走，那是年底的事了。”
“吓了我一跳！”秋柳宽松地舒了一口气，“但是，芹姐最后还是要回总公司去的！”
“如果你还想和芹姐在一起的话，可以考到那边的大学嘛！”
秋柳摇了摇头。
“坐后天凌晨一点的火车。”白芹直勾勾地盯着秋柳。
“后天？”秋柳感到无比震惊，“你不是说年底吗？”
“是啊，现在已经是年底了！”
“……”
秋柳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转过脸去瞧了瞧白芹整齐的床铺。可是，今年暑假结束后，白芹到车站接他时不是就已经把这事告诉他了吗？芹姐在执着地追求生命的价值与辉煌。
“你舍不得芹姐了吗？”白芹笑了。
“……”秋柳的脸色有些惨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你要遵守诺言哦，明年的九月份还和芹姐在一起！”白芹又说。
“可是……”秋柳仍然难以置信就要与身边美丽的少女天各一方。“芹姐，你真的后天就走吗？”
“是啊！”少女直勾勾地望着秋柳。秋柳终于在心里面确定了这个事实。
“我盼着以后还能和芹姐在一起——”秋柳脸上堆起了笑纹，“可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不如人愿啊，我担心……”
白芹低下了头，长长的黑发垂在胸前，遮去了她的脸。秋柳从侧面注视着白芹，试图看清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那时候，芹姐会怪我吗？”
“……”白芹仍然低着头。秋柳发现白芹披着长发的头部微微摇晃。
“芹姐？”秋柳心里有点急了。
白芹终于扬起脸起来望着秋柳，含了含嘴唇，嗓子沙哑。
“命运对情感也太残酷了，假如两者能够和谐一点，也不会演绎出那么多让人断肠的离别了！”
“这就是生命的无奈吧！”秋柳感叹道。芹姐也深入思考命运与情感之间的关系吗？
白芹的目光从秋柳的脸上迅速地移到秋柳后面的玻璃窗。
冬夜的寒风从秋柳露出外面的颈脖刷过时，有的却从敞开的衣领倏地钻进身体中。秋柳扣上了脖子前的钮扣。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月亮？”白芹手扶在平顶的护墙上，仰望灰蒙蒙的夜空说道，“一颗星星也找不到！”
“大概是被黑云遮去了吧！说不定半夜会下起雨来。”秋柳臀部靠在护墙上，倾斜身子，目光一直注视着白芹的脸庞。
“会吗？”白芹依然仰望着夜空，“下雨多好啊，真希望现在就赤着头站在雨中！”
秋柳一阵感伤，“冬雨冰冷透骨呀？！”
“冰冷透骨也好受些！”
“芹姐，别这样，我不希望你这样！”秋柳说着，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白芹回下头来望着秋柳，眼睑里闪烁出微弱的白色光茫。
“我喜欢冷雨！”
“芹姐，别说了！”秋柳感到胸口里的热流直往喉翻涌上来，说罢掉过身去，双手扶住护墙，眺望着天陲几乎看不见轮廓的山峦。芹姐有这么深沉的伤悲吗？
沉默了半晌，白芹突然说道：
“明天，我们再到那家餐馆去吃一顿饭吧！”
秋柳激动地握住了白芹温和的手。
（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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