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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文学杂志网络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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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诗抄
玛特,唐果,维庸,桑克,商略,潘维
诗,或者只作为思想
(组诗)
维庸
1、神与灵魂世界
小鸟有自己的神,和树林的神不同
鹰吞食了小鸟,鹰的神吞食了小鸟的神
鹰栖落在树枝上,鹰的神
熟睡在土地里。树林生长在土地上
岩石休憩在土地上,河流奔腾在土地上
小鸟的神永恒于土地,土地永恒地凝望着星空
众神栖息在土地上,土地之神和众神之神飞翔于幻想
人以为自己的神,凌驾于世界之上
人不以为,人在土地上行走
人在星空中漫游,人还在寻觅着
神。灵魂世界的感觉,疯狂在歇斯底里后
归于寂静,沉思和表达归于虚无
2、物主语
风在你感觉和说出的时候,吹走了
没有翅膀的透明气流,你说他是风他不是
云飘在天空,灰尘游荡在空气里
水凝聚的云慢慢地凝聚,土地飞扬的灰尘轻轻地回归到
土地的身体。水曾经在天上,土地曾经在天上
地上的万物仰望着遥远的星空
说出星空的时候,是星空瞬息的停留,而星空并没有停住脚步
星空不是说出的星空。他旋转着,行走着
宛如蚂蚁行走过小小的土丘,土丘是丘陵也是山脉
山脉是丘陵也是土丘,小小的坟冢
雨从云中来,闪电和雷声从风云的撞击和摩擦中来
雷霆瞬间会照见万物的惊恐,隐匿在心中
3、自我及其他
梨花不在乎杏花的开放,它吐露自己的娇蕊
给春天,和从春天的身体里汲取生命之力的柳树
不在乎杨树。天空中的飞花,树枝头的落花
迎春花,白玉兰各自陶醉于自我的芳香,呼吸在芳香的空气中
一个生命不同于另一个生命。从有形之色到
无形的冥思。以至于死亡之心。那么轻
时间流逝进黑暗的宇宙。他仰望星空时,对天发问
“我”,“我是谁”。泱泱江水不同于
淡淡湖光。流淌在江湖的水,从思想中退回到地球龇着寒冷的牙齿
一座寂静的雪山,望着另一座寂静的雪山
一树梨花的白。一座雪山的白,在皓洁如洗的月光中
杏花白,揉进了淡粉的心情,怀着心事
4、隐情
秘密存在于秘密本身,死亡于必然和
纯粹偶然。一只自杀的天鹅,死于猝死的伴侣
折断的羽箭结束了惊恐噩梦。又开始了噩梦,加倍惊恐
复仇从死者定义,不再从坟墓里站起来
与空气摩擦出愤怒的火。镜子照见了历史的绝望,并深入照见
痉挛的幻想,招魂的场面盛大,有关于爱情和战争
战争爆发于自由的焦渴。爱情沉浸于忘记奴役
美和欲想。真实包含的天真不再留存,而现实吞没于冰冷的真实
文字兵士咬牙切齿。打磨埋藏的恨
打磨锋利的刀刃,在寒夜打磨月光森森
时间将一切齑粉成尘。当时间倒退,倒退,继续倒退
生命退回森林,河流。也退回零的曾经
5、感性与根本意义
宁为一朵花死,不为一万金生。生如
万金重,死如一花轻。过去和将来中存在的
心灵。肉身之缚,重负了苦难的历程。含羞草醒来
在一个清晨。微风触动,又让它睡去轻轻
这敏感的器官不是别的,正是心灵支配的寄居身体,草的心灵
在草的身体里,猫敏感于腥气,狗敏感于眼色
一个人敏感于卑微的自我。一个人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是心灵,不是别的。心灵敏感于花开的欢喜
也敏感花落的离别忧愁。在痛苦和忧愁之间我选择忧愁
敏感的心灵,选择心灵的感受
轰轰烈烈的赤红,要玫瑰的赤红浸染生活
之后,他选择平静,白云淡淡风色青
6、固体的性质
一切的事物都是液体。风和水以无影无形的
存在,创造了有形生命。岩石的生命
在岩石间,泥土的生命在泥土里,一粒种子的生命在种子中
一头幼狮的生命在幼狮的身体内部。吼叫、膨胀
容纳、挤压。阳光是世界的暴力本源,而正是阳光的
暴力,给生命滋养。这暴力将生命高高举起
又将枯草和骸骨敲入地下。它吞噬黑暗又吐出黑暗
游戏黑暗,并和黑暗撞击出雷霆的火焰
隧人氏和普罗米修斯,我们一追溯文明的起源,就发现两座大神
他们使用阳光的暴力,挖掘着理性的河流
我们沉浸在理性的河流里,并将这暴力称之为力量
生命不断把力量壮大,在激扬的风水中
7、理性或荒谬
选择又放弃了,或者从来也没有选择过
获得角色时被囚禁着,进入恋爱时被囚禁着,以至
在做爱中,同样被囚禁着。一切的言辞献给身体
荣誉。舞台上、镜头前、金钱里,名声中。辉煌谢幕在黑暗的角落
为了自由的意志,为了自由的生活,到头来获得压抑的
自我。财富使一个精神糜烂为淫荡的标本
看!两头野兽在舔食相互的羞耻。三头野兽
四头野兽,成群的野兽在彼此舔食。柔软的绸缎和丝绵锦被
动物的毛皮和金属的光辉。财富衬托着悲伤的
场景,本该在荒野丛林的掩映之中
猥亵地呼吸幻想的空气,德行在本能的摆布里沦落为
荒谬的插曲。到底是选择,还是放弃
8、本性秘密地呼吸
词语空空的内部寂静,没有老鼠现实发出地
啃咬声声。齑粉的玻璃、铁屑、木头渣滓
将线索指向了同一个疑团。恶魔的牙齿
在不停生长,这是天性,必须要经受苦难的上光
搬动大山或推动石头,循规蹈矩且
歇斯底里。磨砺加速绝望的到来,那是攸关生死的关键
驿站。经受住死亡的疼痛不等于战胜死亡
通过了检验不等于安全收场。白纸一直在战斗不休
口传心授的敌人意志坚韧。谁是敌人?谁是
谁是。阳奉阴违的一套旧把戏,还在用
掏不出心来,说什么心性善忠,仁的枷锁忽略了
仁是什么。难道你说他是什么就是什么
9、自由在自由的秩序中
自由了。不在有什么把思想禁锢
死亡也不能翻转时光,任灰土还原成密闭牢笼
握住背后的无形之手。那一刻,你在硝烟的战场
对天空说:我是自由的,没谁能囚禁我的
灵魂。一只鸟摆脱了身体和羽翼,飞翔在高远的天空里
一个人也能,穿越时光的隧道和秘密天空
铁丝电网和铁壁铜墙,惊呆于嘲笑,伫立原地
宛如儿子推翻父亲的统治,父亲曾经把祖父
推翻。新秩序取代了旧秩序,并将旧秩序扬弃和定义
橡胶膨胀了人类激情,安全套和轮胎必将
要焚烧。自由将冲破禁锢的自由,建立新的秩序
但是危险,去的人大都血本无还
推荐意见: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对维庸的这组诗发生好感,也许是因为这组诗读起来更多一点哲学意味。我曾经认为,诗歌本身就是一种哲学。作为一个诗人,经常进行一些形而上的思索是必要也是必须的。就具体技法和一些句子来说,维庸这组诗还有进一步调整的空间,但这组诗试图以多种角度来切入“人之存在”这一大写主题的努力却是值得称许的——也许诗歌的目的不是别的,它就是要求我们在常态的尘俗生活之外,在肉体与精神、感性与理性、欲望与荒诞的多重矛盾之外,去寻找和发现另一种陌生和自由,去沉思花朵的绽放与鸟儿的飞翔,接近那遥远或者切近的神,去体验那并不理会我们的意志的大地、星空与河流。
(一) (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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