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天堂（上）
发布: 2014-11-13 14:09 | 作者: 宫白云
（九）
雪后的D城，刺骨的寒冷。大街两旁所有的树桠，都挂满了雪，凝肃地横向天空。
早晨从幸福中醒来的杨传辉和黄豆豆依旧有沉重的现实要去面对和承受。当载着豆豆的汽车再次消失在街的尽头时，杨传辉觉得这个冬天骤然地冰冷到了极致。
豆豆回到了家里，柳姨用不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从柳姨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复杂的含义。她迎向柳姨，目光坚定而清澈，她们的目光重叠在一起，最后，柳姨从鼻腔里发出个“哼”字，然后一转身进了她的房间。
豆豆的心里窜上冰凉的火焰，感觉舔噬心脏的疼痛。她盼望着爸爸的眼里能够有阳光倾泻，这样她会觉得温暖一些。爸爸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说，累了吧，去休息下吧。他没有告诉女儿为了给她的那五百块钱，他忍受了多少柳姨的斥责。
生活在重复和冷漠的碾压下，变成一张薄薄的破纸，豆豆不敢伸出手指去捅破它，因为知道它的不堪一击。但她还是爱她的爸爸和弟弟的，她厌烦着柳姨，可是无法摆脱她。
她孤立无援地挣扎着，她盼望的爸爸眼里温暖的阳光，依然没有出现。在这个家里，一家人，吃饭，睡觉，相对无言，即使是在大年三十。一种无法呼吸的冰冷压迫着她，但她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这个寒假终于要结束了，豆豆的心里涌上莫名的喜悦。她提前两天回到了D城，当她下车的时候，竟然一眼就看见了她想念的阿辉。这两天，杨传辉每天都来车站等她，当他看到豆豆的一瞬，黑色的眼睛灼然明亮起来。而豆豆几乎是飞一样地奔到了他的怀里。冬日温暖而淡泊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豆豆甜蜜的微笑，就像风中打开的花朵。她的手被杨传辉紧紧地握着，柔软的手指蜷缩在心爱的人的手里一起走出了车站。相爱的人就在彼此的身边，风无声地从他们的身边吹过。豆豆把脸靠在阿辉的身上，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阿辉用他的眼睛，深切地，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
似乎是不经意之间，冬天的雪徘徊了一阵儿，就飞去了。初春的天空，点点雨腥，空气里撒满着被雨淋过的风的味道。
杨传辉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他躺在寝室的床上瞪着天花板，胃在打着寒颤，他憎恨自己的贫穷，但最恐惧的还是肚子里的饥饿，这让他感觉到可耻。可他似乎永远都脱离不了贫穷和饥饿的轨道，他一天一天地熬着，身不由己，甚至粉身碎骨也毫无任何办法。马上就要毕业了，他的爸爸妈妈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一分钱都没有再借到，眼瞅着他的助学贷款偿还不上了，他的毕业证拿不到了。他爬起来烦燥地来到洗手间，把嘴对着打开的水龙头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又把头伸到水龙头下，把水开到最大，让冷水猛烈地浇着……
水顺着脖子流了他满身，他不甘心地闭上眼睛，眼前晃动着豆豆美好的身影。他期待她柔软的嘴唇，花朵般贴近他的脸颊，他为此愿意陷入深渊。而最后的是，毕业了，他却要忍受和她的分离。良辰美景，只是瞬间，所有的快乐，只成回忆。他双手捂住脸，心里涌动着空洞无声的潮水，剧烈的痛苦，让他浑身颤动着，颤动着……
他的眼泪就这样无声地滚落了下来。他转身又回到寝室，一头栽在床上，拉过被子死死地捂在脸上。
豆豆在食堂没有看见杨传辉，便用她的饭票打了两个人的饭，然后朝杨传辉的寝室走来。她的脚步轻盈，脸像花朵，充盈着某种鲜活的天真。她喜欢杨传辉，喜欢在他的爱中百转千回无法自制的感觉。虽然生活里有许多困顿的地方，但她依然渴望着杨传辉能够对她说，跟我走，给你一个家。为此她愿意付出她全部的所有。
她来到杨传辉的寝室，看到杨传辉用被子蒙着脸在床上躺着，心里咯噔一下，她急忙掀开他的被子，看到一张惨白的脸。
“阿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豆豆边说边把手伸向他的额头。
“哦，这么烫，阿辉，你在发烧哎。”豆豆的声音打着颤。
杨传辉一骨碌爬起来，把脸别了过去说：“豆豆，别担心了，我挺好的，没病，只是有些烦燥而已。”
豆豆把他的脸转了过来，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直盯得他低下了头。他看着豆豆手里的饭盒小声说：“豆豆，我很累，很饿，我饭票没有了，一天没吃饭，只喝了点凉水。”
“你这个傻瓜，我在食堂没看见你，我就知道，所以打了饭过来与你一起吃”，豆豆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把饭盒打开递到杨传辉的手里。
“快吃吧，阿辉”，豆豆的眼里散发着温情。杨传辉狼吞虎咽地吃着，眼神躲避着豆豆，样子非常可怜。豆豆的眼里有泪花在打转。
杨传辉的那种无声的绝望，一丝丝，一缕缕地从他的眼睛、嘴角、手指散发出来，渗透在豆豆的心里。她走过去抱住他的头说：“阿辉，我知道，快毕业了，你的助学贷款还不上了，毕业证也拿不到了，你心里不好过，难受，烦燥，但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和你一起努力赚钱，帮你把毕业证赎回来，还清助学贷款。”
杨传辉的心里突地滚过热浪，他紧紧地攥着豆豆的手说：“豆豆，你说得是真的吗？难道毕业后你不回你家乡吗？”
“难道你回你家乡吗？”
“当然不，父母供我上大学，不是为了让我回去种地，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回去，我要在这个城市打拼一下。”
“对啊，阿辉，就让我跟你一起努力吧。”
“豆豆……”杨传辉失声地叫着，声音惊喜的发颤。
“阿辉，我想跟你在一起”。豆豆的眼神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这是个喜欢纵身扑入的姑娘。
“我想跟你在一起”，杨传辉不断地重复着，重复着……百感交集。这一刻，他把豆豆紧紧地拥在怀里，忘却了世界的荒芜……
（十）
杨传辉与黄豆豆毕业了。虽然他们在这个城市呆了四年，但D城对他俩来说依然是陌生和格格不入的，这里没有他们的亲人和朋友，甚至没有一个相熟的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脚，该迈向哪个路口。街道两旁的小黄花，在太阳底下鲜艳地开着，修剪整齐的草坪上的草儿也都默默地活着。杨传辉的心里涌上难言的滋味，他对跟着他的豆豆说：“豆豆，你别跟着我遭罪了，要不，你回家吧，家里再不济也比跟着我强。”
“不，我都打电话告诉爸爸了，说不回去了，在D城应聘个工作，就在这里发展，爸爸听了什么也没说，大概默许了吧。反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风餐露宿、吃糠咽菜我都愿意。”
杨传辉的心再一次热腾起来，这个女孩总是会给他深切地感动，为了她，即使拿去他的生命，他也愿意。他想了想说：“豆豆，要不咱还去找老张吧，这个城市我只认识他，让他帮助咱们租给小窝先安顿下来，再去找工作，你说呢？”
“恩，就这么办。”
于是，俩人满头大汗地来到了工地找到了老张。杨传辉向老张说明了来意，老张看看杨传辉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黄豆豆的身上，只见这个女孩一脸宁静地对着他笑，他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现在的女孩很少像她这样清爽纯净，脸上找不出一丝化妆品的痕迹，干干净净的，黑黑的长发用一个发卡绾在脑后。他心里说不出地喜欢起她来。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家楼上有个小阁楼，平时堆放些杂物，虽然小，但放一张床还是蛮可以的，要不，你们先去那里凑合凑合，等你们找到了工作再说。”
杨传辉和黄豆豆惊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俩千恩万谢的样子让老张有些不自然起来：“快别说了，都不容易，多个朋友多条路。”
老张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一会来了一辆面包车，老张让他们上了车，不一会司机就把车开到了“花园小区”。
暮色降临的时候，杨传辉和黄豆豆把他们的小屋安顿停当。老张过来打量了下小屋：“哟，蛮不错的嘛，虽然小了点，很温馨啊。”杨传辉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紧紧地抱了老张一下，眼角有泪花在闪。老张拍了拍他的肩，“大热的天，早点休息吧。”
送走了老张，豆豆煮了两碗盐水挂面，俩人举碗一碰，相视而笑，然后你一口我一口香甜地吃着，面虽然只放了点盐，却因了他们眼里的爱意，成了最美味的佳肴。
星星爬了进来，仿佛就挂在他们的眼前。杨传辉把豆豆搂在怀里轻轻的耳语：“豆豆，我没有别的，只有爱，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他的声音因了激动而有些发颤。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豆豆跟着喃喃，她相信这是爱的全部内涵和最高境界。
他们相互地看着，心在胸腔里怦怦地跳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着，他们几乎可以听见它哗哗流淌的声音。
“阿辉”……“豆豆”……他们几乎是同时叫着。然后紧紧地贴在一起。豆豆像一只小鹿在他的胸前呦呦地喘息，这样的声音让杨传辉的全身轻轻的颤栗，心中的雷声疾如快马隆隆而来。想要给豆豆深切无比的爱，一次又一次地电闪雷鸣地在他心中回荡。他把豆豆抱到床上，脱去衣服，把她搂在怀里，在她的耳垂上慢慢地揉着，然后滑向她的乳房抚摸着……在他的爱抚下，豆豆的身体热得发烫，呼吸开始急促，心在下雨，潮湿向她泼来，连连绵绵，不可断绝，她的体内涌出一股热流，浸没了她的全身，脸开始潮红，柔软的身体像一条湿呼呼的泥鳅似的扭动着，无论她怎样的扭动，杨传辉居然都会捉住她，就像捉住她的生命一样。
杨传辉连绵不绝地吻着豆豆，从她的头发吻到脚趾，豆豆不断地呻吟，声音随着杨传辉的动作有时甜美，有时激昂，有时压抑。赤裸光滑的肌肤随着她不断的扭动在月光下渗着细密的汗珠，如晶莹的荷露泛着幽光。杨传辉越来越狂乱，他热烈地吻着这荷露，像似要把自己溶化到豆豆的血管里和骨髓里。
豆豆被阿辉深切的爱意一次又一次地潮湿着。漂浮在波浪当中的俩人慢慢开始向快乐的顶峰出发，如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他们奏起了第三乐章，管弦乐队和钢琴相辅相成，交融在一起。当他们都感到无法忍受的时候，突然伴随着杨传辉那如高昂的小号手的声音，在乐曲即将结束之前，俩人共同被推向了峰顶。
早晨，夏日温暖的阳光穿过那锃明瓦亮的小窗洒在杨传辉与黄豆豆的小床上。黄豆豆被阳光叫醒，她一抬眼，看见窗台上那盆兰草，叶子闪动着点点光芒，一亮一亮，摇曳着清新，小屋因了这清新而变得郁绿、充满生机。
她只觉得这股淡雅，这种优美，这份恬静，令她心头滑过轻松的愉悦。她知道，这都是杨传辉的爱带给她的感觉。豆豆突然感到一种生命的渴望，那是一种刚刚吐蕊的新生的绿光，她的世界为此一片翠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