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天堂（上）
发布: 2014-11-13 14:09 | 作者: 宫白云
（十一）
早晨的露珠还没有褪尽，空气说不出的好。杨传辉与豆豆俩人牵着手，到了人才市场。打眼一看，人山人海，无数的学子像打鱼般到处投递简历。俩人在仿佛菜市场般的人才市场转了一圈后，手中20份简历已全部投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他们在人才市场和大学生招聘会上来回穿梭。炽热的太阳高悬在天上，汗水顺着他们的脸往下淌。可是现实却残酷地摧毁着他们的一腔热望。
当他们再一次两手空空地回到小屋时，杨传辉一下子瘫倒在床上。他们现在已经身无分文，弹尽粮绝。他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豆豆转身去接了一大碗凉水递给他，他一仰脖喝了个净光。“幸好我们还有凉水”。随着豆豆这句话，他的眼里滚出了热泪。
为了生存，第二天，杨传辉又去了老张的工地干活。豆豆在“好旺角商务酒店”应聘了服务员。俩人边打工边继续寻找各种就业机会。
这小两口真恩爱，见过杨传辉与黄豆豆的人都会这么想。黄豆豆做服务员下班晚，杨传辉每天晚上都来等她一起走，而豆豆总是担心他饭菜的着落。她了解他，他的节俭简直令她难以容忍。每次她捏着他瘦条条的一双手，就忍不住地说：“你看你看，瘦的！”
就在他的手被豆豆这样捏过N次的一个早上，豆豆一睁眼又撞见他在喝凉水啃昨晚剩下的一个火勺。她的火窜了上来，一个高蹦到他的跟前，鼓着眼睛对他说：“阿辉，求你别再这样了，你吃点菜好不好？天天不吃菜会大便干燥的，你要让我心疼死啊，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啊？”
豆豆的声音带着哭腔。杨传辉看着他，没再说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找到适合的工作。有一天豆豆看到酒店贴出了招聘客房经理的广告，心中一动。这时，恰逢酒店老板李芸从她身边经过，她一下子拽住了她。
李芸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虽不是很漂亮，但很有女人味，她看了看豆豆说：“有什么事吗？”
“那个，那个……”豆豆突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起。
李芸拍了拍豆豆的肩膀说：“豆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你是我们服务员里唯一的大学生，我很欣赏你。”
豆豆受到了鼓舞，“李总，是这样的，我老公和我是同学，也是D城辽东学院毕业的，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为了生活，他去建筑工地干活了，今天我看到咱们酒店招聘客房经理，我想让他来试一下。”
“他是学什么专业的？”
“企业管理。”
“哦，那正合适，明天让他来试一下吧。”豆豆的脸上露出欣喜，连声说“谢谢，谢谢！”
“呵，没什么，来试一下吧，都挺不容易的，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结婚了吗？”
“还没有，我们在一起住，不过，我们都是彼此一辈子认定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黄豆豆的这句话竟让李芸的心莫名的滑过一丝柔软。
（十二）
太阳快要下山了，西天上飘忽的片片白云突然像着火一样，变得红彤彤的。老张坐在工地的荫凉处，手里拿着一根烟，眼睛望着杨传辉忙碌的身影走着神。
他认识这个小伙子已经四年了，四年的寒来暑往，小伙子的境况丝毫也没有改变。想到豆豆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跟着他吃糠咽菜的，他的心竟莫名的疼了起来。
今年四十岁的他，自从老婆与他离了婚带着十八岁的女儿去了澳大利亚后，他的心如同死灰一样。虽然身边的女人趋之若鹜，但没有一个能够燃起他的热情。可是，豆豆的出现，却一下子点亮了他。这个清纯的姑娘第一眼就在他心里扎下了根，想疼爱她、怜惜她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浓烈。他知道杨传辉在深爱着豆豆，但却不能给她好的生活。他时常在想：这个小伙子究竟是在爱豆豆，还是在害豆豆？豆豆正当芳龄，不应该跟着他遭这样的罪，吃这样的苦，她应该吃好的、穿好的、住舒服的。而他轻而易举地就能把这些全部给她，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这个姑娘。
这时杨传辉走了过来说：“张哥，还没回家啊。”
“恩，我在等你，走，咱俩去喝点。”
“不了，不了，张哥，我还要回去接豆豆呢。”
“知道，耽误不了你，你陪陪老哥，我今天心情不大好。”
他的声音竟有些悲悲的，杨传辉的心顿时沉重起来。在他的心里，这个世界除了父母、弟弟、妹妹，最爱的豆豆，就是老张了。他把老张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甚至在想，如果张哥有什么事，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张哥心情不好让他陪陪，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那好，张哥，我去换换衣服，这就来。”
这时，天边的晚霞逐渐扩大起来，整个西边的天宇全部变得火红火红。
“张哥，我们去哪儿？”
“就去豆豆的酒店吧，顺便接她一起回家。”
“恩，好。”
老张坚持打车与杨传辉一起来到了豆豆打工的酒店。正在忙碌的豆豆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阿辉和老张，她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张哥，来吃饭啊，咦，阿辉，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张哥请我吃饭呢。”
“哦，张哥，不好意思，让您破费了。”
“我一个人，闷得慌，让阿辉陪陪，你一会儿也一起来吃啊。”
“不了，张哥，我还要工作呢，谢谢您啊。”
酒店生意出奇的好，人来人往，热闹的很。豆豆为他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太阳快要落下西山了，有几块厚黑的云团遮住了太阳，岂料太阳的光线像一把锐利的钢剑，穿透了云团，霞光万道洒落在他们的眼前。
“真好看”，杨传辉脱口而出。
“什么”？老张问。
“落日”，杨传辉说。
“好看个屁啊，能当饭吃啊”，老张口无遮拦地说。
杨传辉的脸红了一下，与豆豆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做声。
“小杨，想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
“张哥，我随你，够吃就行，别浪费。”
“那好，就来个干煎黄花鱼，盐水虾，卤水拼盘，香辣牛肉，梅菜扣肉，鲜蘑菜心，再来一打啤酒，要冰镇的。”老张向豆豆说道。
豆豆边记边想，这些阿辉肯定爱吃，她的嘴角不觉地露出了笑意。
“豆豆，你笑起来真好看，菜给我们快些上啊。”
豆豆像似被老张窥破了心事似的，脸红了起来，“恩，张哥，保证最快给你们上来。”她转身去张罗去了。
“豆豆真是个好姑娘，你小子有福啊。”
“恩，张哥，我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她对我太好了，真想让她过上舒心的日子。”
“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最想的是，找一份挣钱多的工作，把我的债务还上，给豆豆一个好的生活。”
“想得倒挺好，可找一份挣钱多的工作哪那么容易啊。”
“是啊，这是最让我头疼的，目前解决温饱还仰张着张哥您呢。”说到这儿，杨传辉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别灰心，会好起来的。”
“张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有多难，可是无论怎样我都不能放弃，只是看着豆豆跟着我遭罪，心疼。”
“唉，还别说，我都跟着心疼。”
“我让她回家，别跟着我了，可她不干，她说，没有我的爱，她会活不下去的。”
听到这句话，老张的心突然地又疼了起来。
“张哥，你不舒服吗？你脸色不大好。”
“天热，心脏不好，闷得慌。”
“你喝点水吧。”
“我喝点啤酒”，老张倒了一杯啤酒一仰脖喝了下去。
菜上齐了，老张说：“小杨，这些都是为你点的，别剩下，浪费啊。”
“张哥，我知道，你不是心情不好，你是找理由犒劳我，能够认识张哥真是三生有幸了。”
“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一个大学生干民工的活，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来，喝点啤酒，吃菜。”
俩人边吃边喝，漫无边际地唠着，目光都离不开豆豆，看着她跑前跑后地忙碌着，心里都很难受。
老张只吃点鲜蘑菜心，杨传辉也吃得不多，他们慢慢地吃到酒店打烊，结完帐，老张喊了一句：“打包。”然后对杨传辉说：“拿回去给豆豆吃。”
杨传辉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打好包的方便袋，心中一阵酸涩。他自己也闹不清是怎么了，眼里竟有一滴泪珠在打着转。
（十三）
这一阵子老张上班总是很晚。他每天都在豆豆起床漱洗的时候，站在他家的阳台上吹着口哨，他的口哨吹得很好，特别是关牧村的《假如你要认识我》。豆豆在阁楼上听着口哨声很清晰，有时她无意识地也跟着哼唱几句。
“咦？今天怎么没有口哨声”，她自言自语。刚打开水龙头准备洗脸，突地觉得身后有些异样，回头看时，高高大大的老张不知什么时候依在阁楼的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张哥，还没上班啊，有事吗？”
他几步跨到豆豆身边，顺手拿了个碗倒了碗凉开水，咕咚咕咚地一仰脖全喝光了，然后喘着气说：“豆豆，你真好看！”
豆豆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老张放下了碗，顺手一揽，把她抱了起来，像拎小鸡似的拎了一圈，然后轻轻地把她放下，“你怎么这么瘦啊，快胖起来吧，你这个姑娘真让人心疼。”
他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到桌子上，“去买点好吃的。”
没等豆豆回过神来，他已经转身下楼走远了。豆豆拿着这叠钱，心里说不出的是个啥滋味。
来到酒店，豆豆一边干活还一边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辉？寻思来寻思去，她还是决定不告诉阿辉，免得他自尊心受挫和误会，她暗暗地对自己说：“等明天上午听到张哥的口哨声，我就把钱还给他。”
第二天上午，黄豆豆果然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口哨声，她揣上那叠钱有些忐忑地来到张哥家的门前，伸手刚要敲门，门就开了，老张好象知道她要来，“豆豆，进来呀，知道你要来，我给你买了水果和冰淇淋了。”
豆豆显然没想到老张会这样说，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站在门口。
“愣在门口干啥，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豆豆显得极不自然地进了老张的家。老张家大约一百五十多平米，客厅装修的豪华舒适。老张把豆豆让到他家的皮沙发上，就急忙去厨房端来洗好的水果，有草莓、葡萄、火龙果，还有一盘切好的西瓜，他把这些放在豆豆坐着的皮沙发前面的长茶几上，然后赶紧又从他家的大冰箱里拿出一只冰淇淋不容分说塞到豆豆手里，“豆豆，大热天，先吃个冰淇淋解解渴，我女儿最爱吃这个牌子的，女孩子都爱吃。”
冰淇淋已在手中，豆豆不好拒绝，只好吃了起来，冰淇淋凉凉的，又甜又滑。老张眼都不眨地盯着她吃着冰淇淋。豆豆坐立不安地刚吃完，老张马上又把草莓递了过来。豆豆没有接，她把那叠钱掏了出来放在面前的长茶几上，什么都没有说，站起来就要走。
“豆豆，别急着走，你先坐下，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老张喊住了豆豆，豆豆只好重又坐了下来。
“豆豆，你是个好女孩，我一见你就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着你这样跟着小杨遭罪，心疼，这点钱对我没什么，你拿着，买点好吃，好穿的。你这么年轻，应该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小杨是个好小伙，可是现在他不能给你这些。”
听了老张的话，豆豆有些不知所措。她想了想后斩钉截铁地说：“张哥，我不能要你的钱，我既然跟了阿辉，无论吃什么样的苦、遭什么样的罪我都愿意！”
老张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吧，豆豆，你真是难得的好姑娘，以后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张哥说，张哥喜欢你。”
豆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张哥，快到点了，我赶紧去上班了”，然后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老张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他摸出一支烟，点燃后狠命地吸了一口，感到自己的心像一块失重的石头从井口处往深井里坠，无论怎么努力也难以一下坠到底，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虚飘的让他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