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曲
1
你喜欢往前飞。你看，你看
云在四周。又白又胖，一点点
都不害怕，风吹得那么大
细软梨花，一遍遍落下
2
你答应过我，燕雀小
鹰鹫大，我们都要爱她
像春回，狐狸露出小马脚
弟弟长出小虎牙
3
天黑黑，地黄黄
人间住着纺织娘
人间山高水低
我深一脚，浅一脚
才寻得这头小牛犊子，陪你
翻泥土，摇尾巴，呼啦啦
4
天热了。知了每天都叫
你有时听见，有时听不见
但你总能听见风
路过菜园，蚯蚓都醒着
在地里，钻来钻去
上上下下，一身泥巴
5
偶尔，红太狼来了
你指着它的平底锅
为什么，还不打灰太狼
为什么，它一来
屁股就长出湿疹
小鸭子就长出细黄绒毛呀
6
你总是有很多问题
我总是在掉头发
第1041天，兔子长出长耳朵
弟弟长出尖翅膀。那些黄的蓝的
绿肥红瘦的人们，喜欢
在花丛中采蜜，度过毛绒绒的春天
你呢，只是喜欢飞，飞蛾飞鱼
飞碟飞毛腿，飞得汗水淋漓
一滴一滴，落在屋檐上
一颤一颤，居高不下
7
小樱桃变变变，妈妈没了
恰恰恰。比多兽超级进化，弟弟露出
大尾巴！你喜欢变身，保持平衡
保护弱小的人类。你爱捅蜂窝，向往
甜蜜的生活，蜂拥而来——
蜜汁淋淋淋，蜜汁嗡嗡嗡……
8
这不是全部。你经常掰着胖指头
数一数二，那时还不到三岁
还不善，与大熊扭在一起，吹牛皮
那些轻手轻脚的气球多好，不费吹灰之力
就不翼而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近都是朋友：蟋蟀会唱花腔，蜥蜴擅长
魔术。楼上的李阳经常有胖胖的热心肠。
电话里的妹妹，红彤彤的，喜欢躲在夏天。
9
从一到十，不是问题。
不过是加加减减，多多少少。
百不为多，一不为少。
你干净利落，一退六二五：
“我要踢皮球啦！”
10
蜗牛飞呀飞，
你往树上爬啊爬——
“我要去树梢……”
“我要去离妈妈远一点儿的地方。”
哦，风吹得那么大。
别着急，别着急，风会吹着你长大……
回乡书
给你写信。未到一半，笔没水了
我没有你的地址，也不会寄出去
叽叽喳喳的麻雀喜欢在雪地上
留下密密麻麻的细脚印
我们喜欢到后山找恐龙。他拿着棍子
在前面开道，保护我。我的小情人
快四岁了，无数次要求我嫁给他
因为他爱我，而我也说过很爱他
俗世的爱情不允许这样。在山顶上
我大声喊，你是谁。没有回音，突然
鞭炮轰鸣，哦，我刚认识的四表妹
将要嫁给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男人
如果她愿意，可以回到月形山吗
我觉得可行。她说不，点燃的鞭炮
长大的姑娘，只能开花。不能沿着
小路，离开崎岖的山顶一个人找爸爸
每次回到山脚，他都要求再上山
即便没有恐龙，但是两个人独处
也是美好的事情。我应了他。之于他
我有求必应，甚至假装应有尽有
如果你在，一切都要变样儿
他爱我，他用他的小身子帮我取暖
他不允许，除了他，我还有别的男人
就算爸爸又怎样，他晃了晃男人的拳头
你笑了。你并不在乎开在我身上的牵牛花
是喇叭形，还是漏斗形。你爱花枝招展
不会忘形到要带我回家。你的帝国主义
辞典里，花是一个虚词，令你心虚的词
不用急着辩白。春天还没来，麻雀欢快
刚从雪地上离去。它们会把我的种籽衔到
你的窗台上吗？你呢，是否想要准备过
一个彩色纹理的花盆，让睡莲睡进去做梦
我喜欢童话，不喜欢乌托邦。我为此
病过一场，经历过丝绸穿越身体的孤独
与火车的轰鸣不同，它像立在荷叶上的蜻蜓
它甚至没有影子，有的只是无凭无据的安静
偶尔，我会到河边看看柳树有没有发芽
你们都不知道，我的身体也长出了芽苞
而我年轻时在家里种下的绿萝都枯萎了
剩下的空花盆，嘴角上有一道微蓝的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