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汉诗
梁秉钧

一、修道院

村路

修道院，为什么有九个日晷仪？
为什么村里的教堂供奉贞德？
原谅初访者愚笨的问题，我们失去了方向
嗅著薫衣草的气味，嚐著不同花草
酿成的蜜糖，迷醉了
追寻的目光随著壁画的手势向上
诱惑的胴体摆出不同姿势
参差的石阶在脚下令人绊倒
当嘈吵的声音没有了，你听到鸟儿的歌声
懂鸟语的人，你要给我们解释鸟儿的话吗
是天上的话语还是人间的聒噪？
沿每条小路弯弯曲曲的走，往下走到尽头
从阴暗的角落折回来，在没有路的
隙缝，瞥见阳光照著一幅新地
是幻象吗？沿著卵石的新路摸索前行
结果又回到原来老屋的路口
寻得了又得放弃，放弃了又再开始
村子里这么多纵横交错的路
结果都是通往山上的修道院吗？

烤饼

今天是哪位圣人的节日？
整个村子的人来到修道院
大家一起烤饼

她们从花园采摘成筐的叶子
倒出来，切成碎片
他开始搓一团麪粉，加上盐

他在搓好的麪粉上加上
乳酪、橄榄油和鸡蛋
她把青绿的叶子切成丝丝忽忽

大家把切碎的叶子放到麪粉上
搓麪粉，摺好，揑边，压扁
放到岩板上烘烧

大家一起做饼：来自村子里的
一家人：开店的、教书的
小孩子，还有老去的稀皮士

岩板上的饼烤好了
大家分来吃——唔，真美味！
吃过了第一轮，再搓麪粉

这是谁的节日？
这是花园的节日
再从花园里采来新的叶子
(rendez-vous aux jardins,2005)

围坐

抬頭看遠處︰高山上有鷹飛翔
飛過峽谷，越過人類的國界
廊下掛起飛鷹的模型
給孩子講解山谷的生態
總有不為什麼槍殺鳥兒的人們！

修道院在這裡多年了
見証了不同的人生

女孩花几个月在研究盐路的历史
捲一根＃烟，吐出一个慧黠的笑窀
我們會在世界不同的路上再相遇嗎？
流浪到印度的英俊少年?
（是的，他曾在恆河洗澡）
欣赏不同省份的咖喱
我会有机会嚐到你的厨艺吗？
物理治疗师与作家同样
忍受颈痛，因为长久埋首工作
翻译法国哲学家晚年艰深的著作
两位德国女译者和一个中国诗人
同样经历过历史的伤痕
有共同认识的人

许多不同的路在这里相交
修道院在这里多年了

修道院有森严的大门
却可以拉动木楔子打开
花园里各种花朵盛放
我们踏进角落一面镜子
一个新奇的空间

(沙可慈修道院Monastère de Saorge,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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