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张白纸上
生命的秘书
写下比生命更加悲凉
的歌谣
在一张糙纸上
生活的秘书
写下比生活更加错乱
的文字
在一张彩纸上
爱情的秘书
写下比爱情更加痛楚
的诗行
在一张黑纸上
黑夜的秘书
写下比黑夜更加黯淡
的故事
在一张废纸上
死亡的秘书
写下比死亡更加寒冷
的沉默
凝望
隔山相望的人
隔着一个新的石器时代
沧海桑田，留下
群山的卧姿和遗骸
要隔着石头相亲相爱
隔着石头的冷酷
爱身边的陌生人
和远方的亲人
提醒自己，爱残缺的世界
甚至要爱必死的铁律
隔山相望的人
在各自的穴居时代
各自的地质史和博物馆
一点点升起来了
不是朝阳，而像两枚
烧成灰烬的太阳纽扣
带着余辉和余温，相互凝望
白昼在凝望中暗了下来
大地是星光的墓地
银河不比人间哪条河流
更宽、更广。一个声音说：
“谁谓河广？一苇航之。”
另一个声音说：
“谁言地阔？一尘行之。”
隔山相望的人
生不下隔岸观火的孩子
让这些晨露般的孩子
打着萤火虫的灯笼
找见那个名叫愚公的舅舅
现在，他们隔着绵延时光
隔着一个漫漫长夜
隔着一座百鸟朝凤的鹊桥
继承了
牛郎织女以来的爱情
一座伽蓝（赠王敏）
在西域版弥勒会见记里
你属于哪一座伽蓝？
人间，还是兜率天？
抑或它们的冲突、争吵
保持了你内心的清泉
泄露了瀑布的长发
我来自泥泞的苏幕遮
像世人一样乞寒、祈福
在假面胡戏的喧腾中
辨认前世走散的妹妹
那些华美的戏服
曾装点绝世的绿腰软舞
现在变成一个吐火罗剧本
在文字的沙盘中
徐徐打开了瀚海
冉冉升起于大荒——
一座新的伽蓝
心是赤子的舍利子
做沙漠汪洋中的一艘船吧
一艘不会搁浅的船
忘了旧岁吧——
你是绽放的，属于未来
就像弥勒的童贞女
细君公主
今夜，月亮在你左上方
再低一点，就变成你清冷的耳坠
毡房之上，穹庐之下
月亮比故乡那轮更圆、更亮
一种圆而亮的寂寞
压住你断断续续的梦境
梦中传来江南丝竹、吴侬软语
有时夹杂着年迈父亲的咳嗽
膻腥丈夫，睡得像头公牛
在梦里哼着呼麦和谣曲
用故乡的丝绸裹紧你的孤单
却抵御不了边塞的严寒
绢道尚未诞生，戈壁满目凄然
去向西域的路由泪水铺就
后来是落叶纷飞，挥霍金黄
后来是雪花飘扬，倾泻惆怅
天边外，比远方更远的异乡
月亮在上，今夜格外漫长
乌孙白雪的光芒爱着你
草原瑟瑟发抖的枯草爱着你
羊和马用婴儿的眼睛爱着你
远方的爱，像祭神的奶酒
狂放的宴席，与你无关
你的爱，已经死了
死在被剥夺的那一刻
死在含苞未放的少女时代
在向故乡交还一把枯骨之前
你决定让自己变得更细、更瘦
好配得上这个单薄的名字：细君
好让祈愿中的黄鹄从天而降
在它刮起的一阵风里
你像落叶和游魂，被托举
你要施展乌孙骑术，轻盈飞翔
南方和北方
在南方孕育的和风细雨
遭遇了北方雪原上的风暴
生命的衣袍，早生的华发
飞扬在一幅黑白版画中
但游牧的异族还在唱：
一闪而过的狐狸像新鲜的花
季节，跳跃于冰与火之间
空间只是沧海与桑田的变迁
晨露和煤烟，黄酒和烈酒
如今融会成了一种新风格
正如水鬼和木乃伊的双人舞
在绢道一只蚕茧里纠缠不休
要在沙漠中保持一些湿润
要在感性中打开沉思的旷野
有时像蒙昧的熊，冬眠中
梦见蜜蜂般嗡嗡叫的星星
星星们独步苍穹，越过
边界，像越过儿时的篱笆
我身上派生的异族，在唱：
流人的大地，他乡的故乡……
雪花（歌词）
雪花飘啊飘，好像在舞蹈，飘来一些美。
亡灵飘啊飘，飘在一座城，半空在落泪。
（哦天——，天空抖啊抖，叫人难入睡。）
我们找啊找，找个小酒馆，大家喝一杯。
再去找啊找，找到一座坟，修得像堡垒。
（哦天——，天空抖啊抖，叫人难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