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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袭人

发布: 2010-4-29 23:41 | 作者: 杨丽达



       三
      
       城南有一座著名水库,青山绿水,景色秀美。节假日这里游人如织。贾老板看好这块风晕水宝地,觉得很有开发价值。水库的年蓄量很大,终年绿水悠悠。坐在船上,眼前一顷碧波,水天一色烟波浩淼。晨雾模糊了所有山水界限,天地浑然,如置身茫茫大海。当太阳刺穿云层,雾渐渐散去,水中央隐隐约约露出一小岛,飘缈似蓬莱仙境。弃船登岸,凝香儿才发现小岛不小,到处残留不少来岛上烧烤游玩的废弃物。岛呈鱼形,像一条浮上岸栖息的鲤鱼,披一身摇曳绿纱。船老大指着山上两块大红石说叫绣鞋石。绣鞋石的传说听起来像牛郎织女的故事。一样有玉帝派天兵天将下凡捉拿的情节,红绣鞋就是仙女被追赶时遗落的。凝香儿听出了三分忧伤来,望着悠悠碧水默默不语。贾老板听出了七分兴奋,眼里放着光,赞叹那双绝世美妙的红绣鞋。一个宏大的计划在贾老板的脑海里形成,一幅宏伟的蓝图在贾老板的心里描绘。他要在鲤鱼岛上开发一个集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大型游乐场红绣鞋度假山庄。红绣鞋的商业效益鼓舞着贾老板把梦做得很美很富足亦很周密很具体。他计划花一笔巨资买下岛上的开发权,兴建豪华宾馆和大型游乐场。休闲娱乐分陆上和水上两大块。陆上有夜总会有保龄球馆有高尔夫球场有室内游泳池有鱼餐馆有钓鱼宫有桑拿城。水上项目集中在鲤鱼肚部一弯扁长而宽阔的地段,最好把它改建为人造海滩的样式。海滨的各种娱乐设施都可以在这里摆开。贾老板在向银行曾行长陈述红绣鞋山庄的远景规划时语调平稳态度谦和,看不出半点兴奋和欲念,他隐匿心迹,好像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曾行长是凝香儿从前的老上级,有凝香儿在场,谈话的气氛自然有了莫名的融洽,他们在话的空白处在话的转换处,都能自然地恰到好处地往凝香儿那儿靠。凝香儿成了空气调配剂,只需轻轻按一按开关,满屋就会变得清新而柔和,芬芳的郁香充盈其间,尴尬的氛围一扫而空。贾老板设宴盛请银行曾行长,在钓鱼宫的海鲜楼。凝香儿着一身拽地黑色晚礼服,胸襟很低,露玫红双皱衬胸儿,醒目别致。去发廊做了晚妆长发轻轻挽至头顶呈蝉翼状蓬松飘逸。髻旁插了一朵鲜润滴露的玫瑰,蝉翅就欲在鲜花与绿云绕绕间放飞了。大家频频举杯,行长祝贺贾老板中标赢得鲤鱼岛的开发权,贾老板谢谢行长的鼎力支持。凝香儿在客人中间进酒助兴,红袖添香。席间气氛很热烈,谈笑风生,天上的地上的官方的民间的荤段子素段子像洒在海鲜盘上的调料,入味爽口。宴席上是不便谈生意的更不便谈贷款事宜,那会影响喝酒的情绪。喝酒讲的是海量,有海量才彻底放松,有放松才有无防,有无防才有哥们义气,有了哥儿义气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男人就这样喝到了肋巴骨上插出刀来就没有啥事不成的了。贾老板不愧在大陆闯荡了好些年,熟稔大陆男人为官为商为人的一些奇窍。酒得尽兴喝牛得尽情吹,反正大家都知道吹流不上税。荤段子可尽情侃,多黄多荒唐多出格都没关系,就怕不煽情不尽兴。如果不尽兴不用急,还有下个节目下道菜。喜欢唱歌的就去KT包厢唱OK,喜欢品茗的去茶庄,喜欢赌博的就去打牌搓麻将,喜欢按摩的就去桑拿。不论官场商场男人交易的核心部位往往就放在这个环节上进行。在男人们呼风唤雨主宰世界实现男儿雄伟心愿的交易场上,女人也参与到交易中来。人不甘寂寞,花季女人尤甚。KT包厢间到处游动着花季女人寂寞的眼神。她们幽灵般妖冶地出现在男人的视线触及的各个角落里。她们像开在路边的野花,男人可以随心所欲地采摘,违规了或碰到“环保管理员”交钱认罚了事。小姐出台就有出台费,她们一出台大多认钱不认人,按时计款,按劳付酬。逢场作戏打情骂俏是她们天生的本领,她们还会看男人兜里钱的多少看男人英俊的等级来调配自己风情的标向。她们只要入行,很多女人很快就会谙熟此道,无师自通。并不艰难,只要放下自尊,她们往往在物质上要比她们的同伴生活优越。她们中有的放弃学业,有的丢弃收入微薄又累的工作,更多的是离开田野里烈日的毒晒和贫困的农村涌入城市,她们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穿时髦性感的服装,她们描抹眉眼,成为领潮的另类,出没在城市昏暗闪烁着霓虹的夜幕里成为一道煽情的风景。她们像开在潮湿的幽暗的沼泽里的罂粟,吐着毒信,开着美丽诱人的花朵,喂养着一潭好吃腐肉的鳄鱼,她们全不知身上粘满污秽和腥臭。在男人的交易场上那些女人可怜得像讨食猛兽吃剩的残羹冷炙的乌鸦。贾老板和曾行长的交易在玉泉宫豪华的桑拿间进行。享受了妙龄女郎全套温馨服务后,他们躺在软榻上吸古巴雪茄。他们遣走了得了小费带着满意笑容而去的花季小姐。肮脏巨大的交易的核心在两个男人间秘密进行,自然简短,水到渠成。曾行长说这笔款项数目太大,得请求上级有关领导。临剐时贾老板再递上一支雪茄,行长急忙掏打火机先给贾老板点上。“请费心。”贾老板伸出他的右手。“请放心。”行长也伸出他的右手。两只手握在一起,很默契,攒成一杆旗帜,宣告着男人交易之战的胜利结束。就像鸡鸭等家禽是为专给人食用准备的一样,桑拿这道菜是专为男人准备的。女人无法体会男人的福祉。凝香儿曾去过一次桑拿,脱光衣服让一个粗俗的中年妇女拿丝瓜瓤做成的浴具在背上来回搓,搓得她肉红皮痛,没搓完她就把那面无表情目中无物的妇人打发走了,以后再不想问津。贾老板去桑拿的时候,凝香儿爱到西施美容院消磨时光,让美容小姐纤细如春葱的十指在自己脸上纵情地跳荡弹拨,那是一种细碎麻醉而舒适的享受。凝香儿总爱在这种飘满郁金花香的空气里轻眠。
      
       田田妹是西施美容院的打212妹,圆圆的脸,爱笑。笑起来有一对讨人喜欢的小酒窝,二八芳龄,外地人。田田妹伶俐乖巧,普察言观色,见缝插针善解人意。天热进门一脸汗,田田妹会将洒了香水的消毒毛巾及时地递到凝香儿的手里。天冷围坐在取暖器前,田田妹会恰到好处地拣张小板凳垫在凝香儿的脚跟底下,再调好取暖器的角度。口渴的时候不用凝香儿开口,田田妹就会递上一杯冷暖适度的茶。进门出门拿衣换鞋最是伶俐妥贴,小嘴又甜,她不叫贾太太而是凝香阿姨凝香阿姨地叫得忒嫩嗲。做完脸部美容,凝香儿躺着休息,田田妹就一阵风似的缠过来给凝香儿按摩。那是一双纤细稚嫩的手,一触肌肤就使你想起山中破土的春笋。田野里抽青的麦苗芯子,无由地多出一份怜爱来。凝香儿喜欢那双有春天感触的手。田田妹说话毫不掩饰,直来直去的率真。凝香阿姨你-N:得真好看,双眼皮双得好美,跟电视上台湾某某明星一样。凝香阿姨穿的衣服件件都好看,头发又长又飘跟画上的一样。这些话从田田妹嘴里飘出,凝香儿并不觉得肉麻。凝香阿姨我还能长高吗?如果两年不晒太阳我的皮肤能像你一样白吗?凝香儿喜欢田田妹的纯朴和无忌,常常把自己不中意的唇膏指甲油发卡丝袜送与她。
      
       西施美容院的老板娘是个精明活络的生意人,像凝香儿这样的人是美容院的财神爷,巴结之,稳固一批熟客,何愁生意不宏发。难得贾太太跟我们田田妹这么投缘,带在身边使唤岂不随意?我们的田田妹从此就跌进米仓B罗。在西施美容院老板娘的盛情撺掇下,田田妹到贾太太的别墅做起了保姆。
      
       有田田妹照管家务照管八哥、狗和鱼,凝香儿有更多的时间泡在麻将桌上。
      
       主人的卧室田田妹是不敢轻易进出的,凝香儿吩咐在先,有事先敲门。每次进入主人的卧室打扫卫生,田田妹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跟打扫其他屋子是那样的不同。贾老板喜欢听邓丽君的歌凝香儿喜欢哼邓丽君的歌,他们都是邓丽君的崇拜者。I壬{田妹常常在邓丽君的歌声中走进主人的卧室。幽幽的光线流动着悠悠的歌声,邓丽君的歌声甜得醉入柔得酥骨,尤其是拖腔像蚕儿吐丝似地在你的耳管里绕来绕去,久久不肯散落,如痴情怨女的别离悱恻缠绵。田田妹说不清这些,她只知道一味地模仿邓丽君唱得嗲声嗲气。跟着音响唱,田田妹感觉非常好,唱得大大声,大得几乎处处盖过邓丽君。可一关上音响田田妹就跑调,尤其是绕来绕去荡来荡去的拖腔跑得不着边际像喝醉酒的秋千荡出去找不着回路。凝香儿怕笑岔气就帮她更正。田田妹伸手去叠被,田田妹明显地感到被窝上残留的体温,那种温热不同于蒸锅里的碗热得干脆而是一种缠绵粘手的感觉,像夏日摘莲篷失足滑入荷塘,脚丫闻挤出的带着荷香的软泥,有一种陷落的心颤。田田妹整理主人的睡衣把它们挂到衣橱里,她在那些精致的真丝面料上不断抚摸,让手背手心充分感受织物柔软贴肤的细滑。她想穿在身上的感觉一定很舒服很过瘾,她怀着这种幻想时就不自觉地把头弯下去,手往上举,举过胸举过项停在腮边,轻轻地靠近脸,让脸的肌肤去亲吻睡衣细腻的嘴唇。她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种香一种味,这种香味好像从野地里吹来夹着野菊花和稻花的芬芳。在这样的芳香里她仿佛看到自己光着脚丫赶着一群小猪回圈,然后静静地看一圈小猪卧在侧躺的母猪腹下吃奶。小猪吃得撒欢的时候,母猪的眼是闭着的,形态很安详。田田妹很喜欢看小猪吃奶,而且要它们别吵别闹指挥它们各就其位,告诉它们别急别抢,你们的妈妈我已经把它喂得饱饱的,奶水充足,不信你们睁大你们的小眼睛瞧瞧,看妈妈的奶子是不是鼓胀得像水蜜桃。这样的观看是田田妹农活中最快乐的时光,这种快乐像一杯薄酒浅浅地斟满田田妹脸上圆圆的小酒窝,营养着她单纯蓬勃的生命。城市里所有的东西都叫她神往。田田妹把眼看得花花的,把心里翻得痒痒的。欲望的舌头争脱喉咙的羁绊冲破牙床冲破眼眶冲破脑皮面皮疯疯地往外长,长成七彩的色素,尽情涂抹在自己的衣裙上发辫上,柳絮般随风飘扬。四散的柳絮纷纷扬扬,尽管落地无声,凝香儿却看得分明。像田田妹这样的农村姑娘赶圩似的大批大批涌入城市鹅毛一样无序地堆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看多了麻木了习惯了。凝香儿栽就栽在这麻木习惯的这根弦上。
      
       吃完晚饭,凝香儿又去泡麻将。田田妹收拾好碗筷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电视的时候她仿佛在两只耳朵之上长了第三只耳朵,警犬似的机敏,雷达样准确。任何异常的信息都逃不过它电网般的触须。像蜘蛛俘获猎物的成功得依赖异样敏感的蛛丝来判断一样,田田妹警犬似的耳朵的触须在空中嗅到了贾老板大奔驰的汽油星沫味。她知道男主人要回来了。她为主人摆好拖鞋,把门打开。贾老板被司机架着胳膊进来,他喝醉了。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眼睛泛着酒光。贾老板在浴室里哇哇大吐。吐得满地满身,一塌糊涂。田田妹忙开了,忙着找撮箕找扫把撮去污秽物倒进厕所忙放水冲,忙完一个轮回还有第二个轮回。田田妹又去拿拖把拖地板,拿盂钵到卧室作预备。田田妹忙着给贾老板脱脏衣服,田田妹弄不明白那么多香甜可口的山珍海味,从胃里打了一转出来就这样不堪入目,臭气熏天。
      
       贾老板的身体异常沉重,她几乎不能轻易帮贾老板脱去吐脏的外衣。她费了好大的劲双膝跪到了床上才把贾老板的衣服给扒下。田田妹再不清是怎样被贾老板抱住拥入怀中,也说不清是愿还是不愿。她觉得自己像块木头,男人的嘴像条锯子,再坚硬的木头也抵不住男人钢铁般锯齿的力量。木屑横飞,四处飘散,不多一会儿,你会听见木头断裂的咔嚓声。田田妹也许迷失在满天飞舞的木屑花里,在木头断裂的咔嚓声里,田田妹被压在贾老板的身下已一丝不挂。
      
       在这个由爱构建的世界里,异性的肌肤相亲似乎有一种魔力,有了第一次就决不会满足于第一次。贾老板与田田妹的关系就这样在凝香儿疏忽的麻将桌前在凝香儿的眼皮子底下暖昧开来。凝香儿离他J太近,近得失去了视觉感知,就像鼻子眉毛嘴巴离眼晴太近反而看不见,形成视觉盲区。
      
       田田妹就在凝香儿的视觉盲区里日益改变着,由外到内。田田妹的乳房一天天鼓胀起来,臀部一天天丰腴,然而这是个渐变的过程,凝香儿丝毫不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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