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集电视剧《葵花朵朵》
陈 枰
第 17 集
1 村 街 外 日
潘桃满脸喜色地走过来,她看到了鞠广大家门口,犹豫了一下,一抬头看到了早早骑着自行车等在那里的振东,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平扛着一小袋子粮食从院门里面出来要去碾房,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
潘桃坐在郭振东的自行车后面,小两口亲亲热热地骑远了。
李平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2 小镇商店 内 日
潘桃和郭振东肩并肩在店里看衣料。
郭振东:“这个料子好看。”
潘桃:“我用这个料子做一件李平那个样式的衣服。”
郭振东:“你咋一口一个李平?幸亏她是女的,她要是男的,我就跟她决斗去。”
潘桃有些伤感:“我见到你了,她到现在还没见到双元,她心里一定很苦。”
郭振东笑:“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
3 村 街 外 日
潘桃坐在车子上快到鞠广大家门口的时候,潘桃捅了一下郭振东的腰。
潘桃:“快点骑!”
郭振东:“为啥?”
潘桃:“叫你快骑你就快骑。”
郭振东快蹬了几步,从鞠广大家门口骑了过去。
潘桃说:“我不愿意让李平看到我跟你在一起,看到她会心里不好受的。”
4 鞠广大家院子 外 日
刘艳梅和李平坐在院子里面聊天。
刘艳梅问:“刚才过去的是振东他们两口子吧?”
李平避开了这个话题,她说:“今天夏天没怎么下雨旱了。”
刘艳梅:“我看咱家地不缺水,庄稼长得很好。”
李平:“花钱浇水呗,刘大头今年没找茬为难咱家。”
刘艳梅:“做人就应该记功不记过,忘怨不忘恩。”
李平:“他来收了几回水利费和农业税,咱家那样钱也没少花。”
刘艳梅:“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你爸和双元那拼了命地挣钱也见不到几个现钱,自古救急不救穷,他俩就是一身铁也打不出几颗钉。”
圈里面的猪在叫。
李平又转移了话题:“咱家的克郎猪这几个月不爱吃食。”
刘艳梅:“是不是苦夏?”
说完她笑了。
李平看着刘艳梅的笑容心思在远了。
5 鞠双元新房 内 夜
李平抱着膝盖坐在炕上自己跟自己说着话:“我跟婆婆说的一切都是乡下人一年当中最关心的事情,我说这些的时候单单没有提潘桃。在过去的那一段时间里,潘桃是我的当日子中最最重要的一部分。可是我没说,我根本不想说潘桃。潘桃险些让我忘了眼前的日子,忘了鸡鸭猪狗和地里要收回来的庄稼。”
6 田 野 外 日
田野里面稻浪滚滚,黄色的稻浪里面人影浮动。
鞠家一家四口三女一男在田里忙收割。
鞠永旺抬起头抹了一把汗嘟囔道:“这垄咋越割越长呢?”
崔大脚:“你不会不抬头看?”
鞠永旺:“年轻那会儿,干庄稼活谁能比过我去?我那秧插得好,几十丈长的大田,我凭空插一排过去就和拉起绳子插的一样。庄稼也收得好,嗖嗖嗖,一眼不见就窜到最前面去了。”
几个女人谁也不搭茬,使劲干着手里面的活。
鞠永旺:“老了,老了,说老就老了。”
崔大脚讽刺他:“你还老?不老!你身子骨棒牙口还好,整天呆在地里恨不能把地里的黑土嚼吧嚼吧都咽了。你整天扛着锄头在地里面转,我以为你吃了唐僧肉了,你长生不老!”
鞠永旺:“一个农民,他总得肩膀上扛着一把锄头天天去地里转一转吧?地里面是永远有活的,地里面的活就是天天做也做不完。”
刘艳梅眯着眼睛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问:“今年的粮食比哪一年的都好,又比哪一年种得都多,啥时候才能割完呢?”
李平沮丧地说:“我根本不敢抬头看还有多远,我得怀着永远割不到头的想法割下去。”
鞠永旺骂远在城里的儿子:“知道秋收了,还不回来帮家里把庄稼收回来。庄稼、庄稼、要装进家才叫庄稼。这王八犊子,张口钱闭口钱的。钱?要钱有啥用?没粮食是啥光景?他肉眼凡胎的根本看不清。”
崔大脚头上的汗像水一样地往下流:“你这死不了的老东西,当初就不该种这么多地。种的时候把人累个贼死,收的时候又把人累个贼死。你说要是一场雨下来把粮食闷在地里面,没累死也心疼死了。”
鞠永旺:“谁能想到这两兔崽子说死也不回来呢?稻子刚一插上我就给他们打招呼让他们回来秋收,他们谁听了?下回再回来说啥也得把他们拴在家里,要不我死了连个抬棺材的人都没有。”
崔大脚揉着腿哼哼:“给你抬棺材?还是先给我抬吧。哎哟,这膝盖里面好像放了一把钢针,疼得不敢着地。”
刘艳梅说:“妈,你回去歇着吧,地里的活,我添把劲。”
崔大脚说:“回家?回家得把我急死,我就在这地边上磨磨蹭蹭地干点活,艳梅啊,你给我找根绳子。”
刘艳梅给她找来一根绳子,崔大脚用绳子把一个棉垫子梱在膝盖上,又爬到垄沟里面干去了。
旁边地里郭长义家一家人齐了,郭长义、郭振东,姜翠玲、潘桃四个人在地里面热火朝天地干着。
刘艳梅眼睛不看,心却关注着来自那个方向的没一个动静。
郭长义也不时地偷偷往这边看一眼。
刘艳梅避开他的目光。
潘桃看李平。
李平知道她在看自己,故意不抬头往那边看。
崔大脚跪在地上往前爬着割。
割着割着,她实在干不动了,趴在地上直哼哼。
刘艳梅把婆婆拉起来扶到地头上坐下。
崔大脚哎哟哎哟地哼着:“这赶上当年给地主扛活了。”
鞠永旺大声说:“那个地主敢叫我这样干?我把他祖坟给骂翻了。”
7 鞠双元新房 内 夜
李平劳累了一天死死地昏睡着。
8 鞠永旺房间 内 夜
鞠永旺和崔大脚边翻身边哎哟哎哟地叫着。
崔大脚趴起来把灯拉着。
鞠永旺:“你开灯干啥?”
崔大脚没好气地说:“今天脱下的鞋,明天早上还不知道能不能穿上,到时候两眼一闭想见个亮都见不着了。”
鞠永旺:“死就死,人活多少是够?”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崔大脚问:“睡着了?”
鞠永旺嗯了一声。
崔大脚踹了他一脚说:“呼噜都不打你算睡哪门子觉?”
鞠永旺把身子转过来说:“六七十年就像六七十天一样过去了,才年轻了几天就老了。”
崔大脚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不是驴不走,就是磨不转。”
鞠永旺哼哼着说:“车有车路,马有马路,总得有路让人走。”
崔大脚不说话了。
鞠永旺:“咋不说话了?”
崔大脚:“死了!”
鞠永旺:“你可得好好活着,要不你死了,我摸摸身子左边是空的,身子右边也是空的,我这心里面好受?”
他爬起来在篓子里面,柜子里面翻着。
崔大脚问:“半夜三更的你翻腾啥?”
鞠永旺:“我那瓶止疼片呢?”
崔大脚:“炕席下面。”
鞠永旺翻炕席拿出来那瓶药,用一根绳子栓好递给崔大脚。
鞠永旺:“给你拴在腰上,疼了就吃一片。”
崔大脚接过来药,看着鞠永旺笑。
鞠永旺:“你笑啥?”
崔大脚:“看你那脸像刚出锅的高粱饼子,不好看,可挺招人看。”
鞠永旺嘿嘿笑:“还能唱动单出头吗?”
崔大脚:“有啥唱不动的?腿坏了,嗓子没坏。”
鞠永旺:“那你给我来一段解解乏。”
崔大脚坐起来唱:“头戴翡翠押风髻,身穿八宝龙凤衣......”
她停住不唱了说:“媳妇和孙媳妇都睡了,我得小声点。头戴翡翠押风髻,身穿八宝龙凤衣......”
9 田 野 外 夜
田野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几声蟋蟀叫和青蛙鸣。
刘艳梅一个人在稻田里面卖力气地割着稻子,她急促地喘息着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刘艳梅边使劲下着镰刀边大声地骂道:“鞠广大,我恨死你了!你就是回来了,我也不搭理你!你不算个老爷们!”
刘艳梅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里面引起阵阵回音。
刘艳梅声嘶力竭地骂着:“鞠广大!你以为你躲出去就清静了?你看看谁家的男人不回来帮家里收庄稼?你躲啥?你以为你躺在城里就能睡安生覺了?鞠广大!你回来!你回来我给你跪下!”
一个黑影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地听着。
刘艳梅大声骂:“鞠广大,你以为我离开你就不行了?你抬头看看我,你看看我刘艳梅一晚上一个人割了多大一晌地。”
刘艳梅声音嘶哑地骂着,使尽全身力气拼命往前挣扎着。割着割着,她听见前面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镰刀放倒庄稼的声音。
刘艳梅吓了一跳,抬起头警惕地往前看着。
一个黑影在前面接应着她,刘艳梅装着胆子大声问:“谁?”
黑影不说话,闷倒头拼命地干着。
刘艳梅惊喜地叫了一声:“广大!”
黑影不答应慢慢地近了。
刘艳梅疑惑地看着他。
黑影割到刘艳梅跟前直起腰是郭长义。
刘艳梅心里面一热,所有的话都闷在了肚子里,她弯下腰拼命地割了起来。
10 郭长义房间 内 夜
姜翠玲一覺醒来发现郭长义没睡在炕上,她闭上眼睛刚要睡过去,觉得不对,又睁开眼睛,她爬起来披衣服下地。
11 郭长义家院子 外 夜
姜翠玲从厕所里面出来,转身进了偏厦,她很快从偏厦里面出来。
姜翠玲自言自语:“这人死哪去了呢?”
12 田 野 外 夜
郭长义和刘艳梅在地里面一声不响地干着,两人浑身大汗。
刘艳梅开口了,她说:“歇一会儿吧。”
郭长义没言声,他头也不抬地下着镰刀。
刘艳梅:“反正也干不完了,不在这一会儿。”
郭长义走过来在垄沟旁边坐下,他拍拍身边的地方示意刘艳梅到这里坐。
刘艳梅走过去坐下。
两人坐在那里休息,谁也不说话。一阵夜风吹来,刘艳梅打了个寒战,郭长义想脱衣服给她,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汗湿,他站起来蹲在刘艳梅的跟前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挡风。
刘艳梅突然很想哭,她使劲忍着不禁颤抖得更厉害。
郭长伸手要摸她,没等摸到,刘艳梅往前一扑,扑通一声扎进他的怀里,她哭着用头使劲撞他的胸膛。
郭长义使劲拽过她的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刘艳梅的手上缠着布条,双手伤痕累累的。
郭长义低声说:“看看你的手,这哪还像是女人的手?”
刘艳梅把自己的手拽回来,郭长义又把那只手拉回去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
郭长义:“今天白天我用多大的劲才管住自己,要是由着我的性子,我就扔下自己家地里的活,冲过来帮你了。”
刘艳梅低声说:“我知道。”
郭长义:“你知道?”
刘艳梅:“知道。”
郭长义低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疯?”
刘艳梅点点头。
郭长义:“我一想起你,心里面就呼啦一下子,闹得厉害。”
刘艳梅:“闹啥?”
郭长义:“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刘艳梅不说话了。
郭长义:“看见你就觉得亲,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家。”
刘艳梅脑袋轰的一声想,她抬起头神色惊慌地看着郭长义。
郭长义:“每一个人手里都有一根命绳在别人手里面牵着,我的命绳就在你手里面牵着。”
刘艳梅:“你别这样说。”
郭长义:“不说我心里面憋的慌,你愿意我憋死?”
刘艳梅不说话了。
郭长义:“艳梅,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是软的。我老想给你做点啥,做了心里就踏实了。”
刘艳梅的眼泪流了下来。
郭长义心疼地把她揽过来,刘艳梅挣扎了几下不动了,郭长义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
13 郭振东新房 内 夜
潘桃醒了,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潘桃推郭振东:“振东,振东。”
郭振东激凌一下醒了坐起来问:“咋的啦?”
潘桃说:“我睡不着。”
郭振东扑通一声又躺下了,他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我以为地震了呢,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潘桃使劲摇晃他:“你陪我说一会儿话。”
郭振东:“我快累死了,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呢。”
潘桃生气:“你一点儿都不爱我!”
郭振东勉强睁开眼睛:“你咋扯到那上去了?”
潘桃:“爱情是无处不在的。”
郭振东激凌一下醒了:“这话你是跟谁学的?”
潘桃:“李平。”
郭振东:“你咋一张嘴就是她呢?”
潘桃:“今天看见她在地里面干活从心里面可怜她,家里连个像样的劳动力都没有,她都快累趴架子了,硬咬牙在那里撑着。”
郭振东彻底醒了过来:“看得出来双元的媳妇要强又能干。”
潘桃:“你从哪看出来的?”
郭振东:“她身上有一股子劲儿。”
潘桃:“啥劲儿?”
郭振东:“不服输的劲儿,这股劲儿我在农村女人身上很少看到。”
潘桃不说话看着他。
郭振东:“这叫她有一种不同一般的劲儿,她不是漂亮才打眼是那种劲儿叫她打眼。”
潘桃:“我打眼还是她打眼?”
郭振东:“你俩不一样。”
潘桃:“咋不一样?”
郭振东:“她是个懂风情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招男人喜欢。”
潘桃:“我不懂?”
郭振东:“这我可说不好。”
潘桃:“是不好说吧?”
郭振东:“你这话不对味儿。”
潘桃板起了脸:“是我不对味儿还是你不对味儿?”
郭振东:“好好的,咋说生气就生气了呢?”
潘桃:“因为你这个人太招人烦!”
郭振东:“我咋招人烦了?你没事就跟我说李平,我顺着你说两句你咋就翻脸了呢?”
潘桃:“你那叫啥眼神?”
郭振东:“我眼神咋了?”
潘桃:“其实李平这个人长得不受看,冷眼看上去好看,不禁琢磨,细琢磨五官都有毛病。”
郭振东笑着看她。
潘桃:“她心眼太多,太精,一般的人算计不过她。”
郭振东说:“她那么不好,你咋还天天跟她粘在一起?”
潘桃说不上话来。
郭振东嘿嘿笑。
潘桃气红了脸:“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喜欢她?”
郭振东:“我不是护着她,我只是比较客观地评价她罢了。”
潘桃:“罢了?你跟我拽啥?”
郭振东哭笑不得:“大半夜的你为别人家的老婆折磨我干啥?”
潘桃生气把枕头砸在他的脸上,转过身去不理他。
郭振东笑得来回滚。
潘桃一脚一脚地踹他。
14 举胜子家院子 外 黎明
天蒙蒙亮了,四周寂静无声,一个黑影突然跃上了墙头,他碰掉了一块砖头。
邻居举胜子家的听到了动静推门出来看。
黑影在墙上飞快地跑过去跳下了墙。
举胜子家的大呼小叫跳着脚喊:“抓贼啊!”“抓贼啊!”
鞠家的灯亮了,左邻右舍的灯全亮了。村子里面的狗咬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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